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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5:16 作者: 三月蜜糖
許昶死之後,兵部雖然落在劉相門生手裡,可常年跟隨許昶的舊部卻是面和心不和,各有憂慮,故而表面上對新尚書畢恭畢敬,實則各懷鬼胎,常常拖延不服管教,藉口託辭不勝枚舉。
周啟點頭,叩在桌上的手微微一頓,「外面的事情交給二哥,我便全心籌謀幫扶宮內幼帝,待兄長大婚,想來劉太后會對幼帝動手。」
「好。」
...
夜裡下起雨來,周啟半晌沒睡,坐在案前執卷讀書,因眼盲,他暫時休假在家,大理寺一應事務交由景子墨等人協理。
昨日兩人來過,說到幾樁陳年舊案,還道最近離奇,頻頻多雨卻也能引發火災,這兩日的潛火隊忙的不消停,三天兩頭得去滅火,倒也沒有人員傷亡,只是幾處舊宅每到夜裡就竄出火焰。
官府派人去查探過,未曾發現人為動手動的痕跡。
故而坊間百姓傳,約莫是鬼火。
周啟自然不信的,然翻了半晌書籍,他忽然坐直身子,腦中冒出個奇怪的念頭。
若當真沒有外人動手,又逢陰雨天,那火勢到底是如何燃燒起來的呢?
姜寶憶起了個大早,梳洗完沒用幾口粥米就出門去。走前去春暉堂請安,發現舅母還躺在床上無精打采,擱置在小案的燕窩早就涼透了,大姐姐朝她擺擺手,示意不用搭理。
姜越出事,蘇氏便沒再出門,一直病秧秧地困在屋中,幸好手底下的婆子幹練,管束滿院的丫鬟小廝,倒也不曾出過差錯。
再有便是外祖母彭氏,仿佛兒子姜越被抓與她毫無干係,每日出去吃齋念佛,旁的一概不管。
她那兒本就僻靜,如此一來簡直更像一座道觀,煙火氣十足。
姜寶憶滿懷心事進門,發現周啟此刻沒有坐著,反而在房中踱步,許是因為對周遭布置熟悉,行走間宛若眼睛無事,腳步從容,姿態流暢。
她坐在圈椅上,纖細的身子陷進去,愁苦著小臉。
茶香淡淡,待涼了後香氣也就帶著些許苦澀。
周啟瞧出她的異樣,沒主動開口,只是耐心沉默著等她自己說出來。
「大哥哥,前兩日有人想殺我。」
她捉著袖子,緊張不安地看向周啟。
周啟心笑:哪裡是殺你,分明是想殺葉遠洲。
面上不顯,淡聲問:「可傷著了?」
姜寶憶搖頭:「沒有,但是遠洲哥哥受傷了。」
周啟並不想多提葉遠洲,可姜寶憶不這麼想,她站起來,跟在周啟身後喃喃道:「他站在我身後,如果不是他擋著,或許受傷的是我。他腰上被射了一箭,可還是安慰我說沒事,把我送回家後,又獨自回去,我想去看看他,可又怕給他帶去麻煩。
葉伯伯不在家,他自己能照顧到傷口嗎?」
周啟在心裡冷哼一聲,轉頭溫聲道:「你若實在擔心,去看看也好。」
姜寶憶嘆了聲:「我其實想過去,昨晚睡不著還在想,可我去了又什麼都做不了,只會給他添麻煩。」
周啟斜挑起眉眼,窺見她惆悵而又無精打采的小臉,就跟個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
「他受傷,是因為你幫我,露財後招至旁人算計,即便這一回他平安無事,往後可不一定。
若你們二人成婚,那他等於日日夜夜被人架在火爐上烤,多少眼紅你手裡錢財的人都會蜂擁而至,明里暗裡競相追逐。
今日冷箭,明日刀槍,後日便是毒/藥...」
姜寶憶仰著頭,驚得瞪圓眼睛。
周啟生的冷峻端正,又用如此認真嚴厲的言語與她分析事實,仿佛一幅幅畫面都在眼前發生,冷箭,刀槍乃至毒/藥。
「防不勝防的算計,不是他想躲便能躲得掉的,縱然他可以請來護衛看家護院,可以每道菜都提前驗毒,出門時謹慎小心,可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
即便他不會疏忽,可一個人活成這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樣子,人生又有何意義?」
周啟說話老練,正中下懷。
昨夜寶憶翻來覆去想的也是這些,她自己倒也罷了,母親說過,財一旦外露,她的性命就沒有保障,在此前她權衡過,若要用自己一條命換來水災之地百姓生還,她是願意的。
儘管她害怕,膽小,可她知道什麼是大義。
她自己可以從容赴死,卻不能拉著無辜的葉遠洲去死。
何況當年定下這門親事,就是為了讓葉遠洲庇護自己。
姜寶憶垂著長睫,一雙細白的小手反覆揪著帕子,烏黑的髮髻間簪著海棠步搖,隨微風輕輕搖曳。
細汗帶著一股女孩家的香氣,一陣陣竄進周啟的鼻間。
他負手在後,居高臨下睨著小姑娘的反應。
她定是想好了決定,但是沒想好法子。
周啟走到圈椅前坐下,寶憶往他這兒偷看了眼,又默默跟過去。
「我要同他解除婚約。」
小姑娘咬著嘴唇,忽然抬起頭來很是肯定的開口,「大哥哥,你說得對,人若一輩子都要謹小慎微的活著,著實是一種折磨。
我不能連累他,我得主動一點。」
周啟面上不變,握著扶手的拇指慢慢攥緊,輕點頭後讚許:「你能身處大局為旁人考慮,實屬有情有義,可你的好心,葉小太醫未必會同意。
他溫和守禮,又有葉太醫和你母親保媒,便是知曉危險又怎會因為恐懼而退縮,他只會更加堅定要保護你,而不會答應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