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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5:16 作者: 三月蜜糖
鼻間到處都是血腥氣,濃烈而催人嘔吐。
姜寶憶蓬亂著頭髮,跟在周啟身邊, 對面那人的氣勢委實過於肅冷凜冽,甲冑在月色下銀光森寒,將本就冰冷的空氣染上幾抹蕭瑟肅殺, 長矛立在腳邊, 他看向周啟, 濃黑的眸中蘊藏著低沉的審視之意。
「周大人。」
聲音淡淡, 猶如來自幽冥地獄。
與此同時, 周啟把劍扎在甲板,撐著身子得以直視回去, 他唇邊流著血,面色發白, 凌亂的髮髻不僅不顯狼狽,反有種逼人的破碎感, 與素日端方克制的周大人不同,此時此刻,他更像殺到眼紅的獸,喘著粗氣, 毫不示弱的望著居高臨下那人。
「大將軍。」
揚州有駐兵, 而陳旌勝仗之後得朝廷命令拔營回京,揚州便是他修整整頓的駐地,此番想來已經安排妥當, 只攜帶幾百精兵入京。
的確巧合。
周啟看著他, 自然也能想到劉相的打算, 劉相便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劉清秋能嫁給陳旌, 以此籠絡西北大軍,揚州駐軍。
此番陳旌回朝復命,許還能操持一場婚事。
周啟眼神里的起伏被陳旌看的清楚,他抿起唇,上前兩步蹲下身去。
甲冑發出沉重的摩擦聲,長矛近在咫尺貼著周啟的右手插進甲板。
四目相向,如同野獸之間明目張胆的對視。
呼吸聲凝重而又熾熱,陳旌渾身上下威風野性,透過面具,能看見他臉上的拇指長的一條疤痕,緊抿的唇,幽靜冷凝的瞳底,咄咄逼人一眨不眨的注視,若換做旁人,早就被他嗜血的眼神嚇倒,匍匐。
周啟望著他,蒼白的面上帶著一股狠勁。
肩上一疼,陳旌右手摁上,用力拍了三下,大笑:「很好,很好!」
姜寶憶嚇得魂都沒了,她只看到周啟的臉越來越白,隨著失血越來越多,眼睛漸漸失了焦距,他晃了晃身形,墜地之前,看見一道柔軟的身影沖了過來,半邊身子墊在他頭下。
姜寶憶急急喊道:「大哥哥,你別死!」
隨行士兵中有軍醫,他給周啟清理傷口後重新塗上金瘡藥,綁縛好紗布,低聲與大馬金刀坐在房中的將軍回稟:「傷口不致命,只是與人搏鬥時失血過多,損耗嚴重,幸大人身強體健,否則很難撐到天明。」
陳旌瞥了眼紅著眼睛的兩個姑娘,一個哭的梨花帶雨,一個咬著嘴唇淚珠啪嗒啪嗒掉在腮頰。
他在西北時,聽過京中傳聞,也知道這位大理寺少卿是何等招人惦記,親眼見證,果真不同凡響。
姜瑤就聽見後面一句話,很難撐到天明。
她站在床前,俯身握住周啟的手,眼淚斷了線一樣砸在周啟的臉上,他是因為自己才被黑衣人刺中肩胛骨,是為自己擋了那致命一劍。
她趴在床頭,輕聲喚道:「周啟,你醒醒,我都還沒報答你,你不能死。」
陳旌皺眉:......
姜瑤晃動他的手臂,鍥而不捨哭道:「你死了我怎麼辦,後半輩子怎麼辦。」
陳旌:.....
「你再這麼搖下去,他就真的死了。」
姜瑤愣住,抹著眼淚回頭看他。
陳旌瞥她一眼,沒甚耐心的嗤道:「你情郎身子骨強健,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姜寶憶見姜瑤愣愣的,忙跟她解釋:「大姐姐,大哥哥明早就醒了,你別擔心。」
蘇氏醒來發現自己換了床,不僅換了床,連船都換成恢弘寬敞的官船。
她揉著發昏的頭,起身皺著眉頭問:「瑤兒呢,這是怎麼了?」
丫鬟便把發生的事細細講了一遍,待說到雲綠是內奸時,蘇氏詫異地站起來,不信:「說什麼渾話,雲綠怎麼可能是內奸,她伺候瑤兒多少年,從沒出過差錯。」
「夫人,她給咱們都下了迷藥,若不然,您不會睡到現在。」
蘇氏大驚。
待問起姜瑤和姜寶憶下落,丫鬟說她們正守著周啟,蘇氏便顧不得頭昏,由人攙著急忙趕去尋人。
她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姜瑤那個性子張揚慣了,給她單獨與周啟相處的時間,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壯舉,得趕緊找回來。
果然,剛站到門口,就看見姜瑤拉著周啟的手,左一聲郎君,右一聲我等你,喊得她頭都大了。
上前,一把拽住姜瑤的手,「胡鬧!」
「誰教你這般無禮,回去便罰你禁閉!」
「你幹嘛,母親,你鬆手,周郎是為我才受的傷,你怎麼如此不講情面!」
姜瑤甩開蘇氏,撫摸被掐疼的手腕,理直氣壯道:「我就要守著他,哪都不去。」
蘇氏被氣得頭疼,偏又發作不得,自小寵的女兒,寵的無法無天,誰都不怕,她也不捨得打,狠話說了姜瑤不信,兀自啐了口,只能囑咐旁邊站著的人:「寶憶,你替我好生看住她,別讓她對啟哥兒動手動腳!」
姜寶憶點頭應好。
蘇氏轉身,猝不及防對上在那虎視眈眈的陳旌,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心口直哆嗦。
「這..這是...」
陳旌孔武有力,又在西北歷練多年,身上裹得是充滿血腥的殺氣,尋常婦人見了,自然害怕。
他乜了眼,姜寶憶小聲與蘇氏解釋道:「舅母,這位是西北大將軍。」
蘇氏這才徹底明白過來,他們一行人,是上了陳大將軍的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