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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5:16 作者: 三月蜜糖
    昨夜用膳周啟特意詢問過母親,緣何會讓姜家嫡子過來讀書。

    府里的夫子名動天下,曾是周啟恩師,年邁後出於情誼繼續在周家教學,手底下跟著三個學生,周家三郎周澹,平陰侯二郎景子意,再就是中書令兼礦監稅使劉相幼子劉琛。

    姜家老大人雖然二品致仕,但後來嫡女也就是姜寶憶的母親姜雪與夫君和離,孤身一人從江南折返回京,不過半年,姜雪前夫牽扯到一樁謀逆案,被斬當日,姜寶憶出生,因為和離早,故而姜雪和姜寶憶並未受到牽連。

    只是先帝有意邊緣化姜家,姜老大人亡故後,姜寶憶的舅舅縱然為官十幾載,也只做到從六品光祿寺丞的位子,再未得到提拔。

    周家和姜家素無來往,於情於理姜家不該托人上門。

    母親道閨閣時與姜雪是手帕交,如此應下也是可憐姜寶憶處境,年紀尚小就沒了母親照拂,祖母年邁,舅母顧不周全,姜錦程能進私學,姜寶憶舅母合該知道是託了誰的福。

    周啟將手爐往她面前推,順勢收過已經核算完畢的帳簿,低頭,忍不住皺眉。

    姜寶憶梳理的飛快,查驗也很仔細,只是這筆字,委實寫的橫趄豎仰,不忍入目。

    他看了眼雪兔一樣的姑娘,又低頭看紙上螃蟹散步般的字,默默嘆了聲,找出紙筆對著謄抄。

    周啟忙起案卷向來不記時辰,一直到晌午用膳,外面小廝叩門過來送膳食,他才意識到已經整理了兩個時辰。

    右腳邊的箱匣放著三十四冊查驗完的帳簿,對面小姑娘還在認真翻看,毛茸茸的頭髮散出桂花油的清香,小臉因為暖閣的溫熱而透出一絲嫣紅,不像剛進門時那般蒼白。

    周啟在旁邊桌上擺置完飯菜,來到桌案前把帳簿合上,道:「先吃飯。」

    姜寶憶腦子裡還都是往年帳目數值,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黑,周啟眼疾手快攙住她,下意識就說:「待會兒把剩下的銀耳何首烏羹喝完。」

    顯然用腦過度。

    姜寶憶擺擺手,站直身子向他證明自己根本不需要。

    可周啟已經坐下,對於她的反抗無動於衷。

    盛好米飯遞給姜寶憶,又把精緻的菜餚儘量往她面前推擺。他入大理寺早就習慣長久不吃不喝勞作,故而此時面色如舊,神情從容。

    姜寶憶吃東西時很安靜,專注的挑選自己愛吃的,塞滿嘴巴後鼓鼓的像是儲糧的倉鼠。

    周啟怕她噎著,倒了盞茶。

    「謝謝大哥哥。」姜寶憶彎起眉眼,腮頰紅的像花瓣尖尖。

    中途周啟出去一趟,回來後姜寶憶已經吃完,且把飯碗都收回食盒裡,只是似乎吃的很飽,正在暖閣里溜達著消食。

    「過來。」周啟熱好銀耳何首烏羹,倒了滿滿一大海碗。

    姜寶憶嘆了聲,垂著腦袋上前,「能不能少喝一點?」

    周啟抿唇不語。

    姜寶憶只好認命捧起海碗,咕咚咕咚憋著氣幹了。

    那苦澀的滋味夾著難以言狀的糯滑,讓她禁不住捏緊了拳頭。

    「張嘴。」

    姜寶憶覺得齒間一涼,甜絲絲的滋味沿著舌尖緩緩溢開,她瞪圓眼睛,含糊問:「飴糖?」

    周啟點頭,道:「好吃嗎?」

    飴糖屬於稀罕物,姜寶憶只吃過兩三回,都是姜瑤拿給她的。

    周啟見她慢悠悠舔吮著飴糖,好似也能品嘗到那股甜美,他笑了笑,從腰間解了荷包:「伸手。」

    姜寶憶看著手心那袋飴糖,不敢相信一樣:「都送我了?」

    周啟點頭,心道:這些帳簿怎麼說也得看三日,真是孩子,喝點補腦湯羹還得拿糖哄,跟三郎一樣。

    三郎就是他幼弟,飴糖也是從他房裡翻出來的。

    「大哥哥你人真好。」

    看到傍晚,書堂下學,正好看完一百冊。

    周啟將整理完畢的貼上封條,親筆寫上日期封印。

    姜寶憶歪著頭,道:「大哥哥的字寫得真好看。」

    周啟扭頭,看到她真誠的小臉,起身笑:「往後等程哥兒時,我給你送兩本字帖,堅持練上半年,你也能寫好字。」

    姜寶憶往後退了一大步,「不用麻煩大哥哥了。」

    「不麻煩。」

    周啟權當沒看出她眼裡的拒絕,規整完帳簿後,送上謝禮。

    「裡面有盒傷藥,各種傷抹兩日就好,還有一本刺繡書,送你...姐姐了。」

    姜寶憶抱在懷裡,福禮謝道:「我一定親手交給姐姐。」

    周啟曾見過幾次姜瑤,她十指纖纖,根本就不像捏針繡花的,出於職務本能,有些細節他一眼便能瞧出。

    姜瑤這幾日隨蘇氏應邀赴宴,雖明面上沒點破,姜瑤也知道母親是在拉著自己相看,幾家常來往的門戶,她都不喜歡,真正喜歡的人她又不敢同蘇氏講,兩家門第相差甚遠,無論如何蘇氏都不會由著她胡來。

    「就只這些東西?」姜瑤掀開盒蓋,看著裝有傷藥的瓷瓶,還有那一本繡花書,沮喪的扔掉蓋子,坐到圈椅上問。

    姜寶憶點點頭,興奮道:「大姐姐,他很細心的,知道你送他絹帕,便給你相關書籍還有傷藥,他定是知道你辛苦。」

    姜瑤支著腦袋連連嘆氣:「那不都是你幫我繡的麼。」

    她自幼不愛繡花,傷神傷眼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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