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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不過電話還是要接的。

    邵佑心中有預感,果然,電話那頭,邵先生提到,他最近可能遇到一些「狀況」。按說應該報警,但邵先生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見鬼。既然自己兒子就在特案組,算是這方面的「專家」,乾脆直接詢問。

    邵佑看一眼季寒川。他知道,這個距離,寒川可以聽到電話里的內容。

    他抬起手,搭在季寒川肩上。過了會兒,手指挪動一些,慢慢揉一揉寒川後頸,像是在揉捏自己的小貓。

    邵佑回答:「好,我們這就過去。」

    難得願意加班。

    等電話掛斷,季寒川端詳邵佑,想確定他確實沒事。邵佑被他這樣注視著,心情複雜,最後也沒說什麼,只道:「走吧。」

    這個點,邵先生難得不在天誠,反倒是在家中。

    等門打開,屋子裡除了邵先生,還有做飯的保姆。這裡是邵先生的房產之一,位於市中心,一個三百平米的平層,裝修簡潔大氣。其中大半房間邵先生都不會用到,平日裡他往往只在會客廳、書房,加上臥室活動。此刻邵佑和季寒川過來,視線在邵先生身上稍稍停頓一下。這麼一眼,就讓邵先生擰眉,緩緩說:「果然有問題?」

    邵佑點了下頭。

    邵先生沉吟,問保姆晚飯做的怎麼樣。保姆是個臉頰圓潤的中年女人,邵佑記得她,他年紀更小的時候,也是她在做飯。見了邵佑,保姆也只是微笑一下,叫他:「小佑來了啊,好久不見了。先生之前說你過來,我就想著,要炒幾道小佑你喜歡的菜。」

    她手腳麻利,聽出邵先生話語中的一點催促後,就加快速度。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桌面上擺了五菜一湯,另加米飯。之後,保姆便離開。

    等人走了,邵佑轉回視線,客客氣氣,說:「爸,我建議你以後也減少和其他人的接觸吧。」

    邵安遠一愣。

    「傳染」的狀況,目前還處於特案組內部機密。邵安遠雖有一定渠道,卻也不能知道這種層面的事情。

    不過邵佑說了,邵安遠眉尖一擰,有一些猜想。

    他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說:「這太突然了。」

    邵佑想一想,說:「會有其他人來和你談的。」

    邵安遠不再講話。

    邵佑說:「待會兒我會給你發一個表格。」很公事公辦,「你填一下。」

    邵安遠神色一點點沉下去。並不是生氣,而是這一天,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視角,接觸到了兒子從前接觸的世界。邵安遠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青年,已經與自己過去所知的完全不同。

    他最終說:「我最近會見一些職業經理人。」

    算是接受了邵佑話中內容。

    邵安遠這樣的態度,邵佑也放鬆一些。

    登記在冊的受害者們往往都要經歷這樣一個過程。他們會緩慢地撤離原有的生活圈層,減少和親朋好友的接觸。可在這同時,人類畢竟是社交動物,於是又衍生了許多受害者內部的聯誼活動。

    日子雖然翻天覆地,但總還要繼續,不能一味地沉浸在痛苦之中。

    比較為難的是一些未成年、還要繼續學業的受害者,鞠鈺算是其中之一。上頭就這種情況開了幾次會,目前的打算是把這些未成年受害者組織起來,成立一個特殊的學校,但一切還在摸索、推進。

    講完「後事」,邵安遠轉而問,「我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坐在餐桌邊,穿了一件款式很休閒的睡衣。

    也提到,其實自己已經持續這種狀態有段時間了,只是身體越來越難受,所以才幹脆在家辦公。

    邵佑溫言,莞爾,「沒去找醫生看過?」邵先生也是有自己的家庭醫生的。

    邵安遠淡淡說:「看了,沒有什麼結果。」

    邵佑心想:不過也難怪,沒去大醫院的話,很難被計入系統。

    說這話,邵安遠眉頭一點點皺起來,肩膀往下耷拉,似乎很難受。

    邵佑溫和地說:「爸,你閉上眼睛。」

    邵安遠一愣。

    季寒川知道,邵佑這種態度,就是準備「一勞永逸」。

    片刻後,邵安遠眼睛闔上。接下來,他聽到很多奇怪的聲音。像是有車子經過,又像是孩童在嬉鬧。最詭異的是,他竟然仿佛站在一對吵架的夫妻之間,聽他們互相指責,一個說一個出軌,一個說一個潑婦。

    邵安遠眼皮顫了顫。

    他冷靜地分析自己。這一刻,他其實很想、非常想要睜開眼睛,一探究竟。事實上,如果面前不是邵佑的話,邵安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不會這樣做。

    但這是邵佑。

    與他感情淡漠的、他唯一的兒子。

    到最後,邵安遠的眼睛依然沒有睜開。他肩膀忽而一松,在肩頭墜墜壓了數日的力量鬆懈下來。再過了會兒,邵佑才說:「爸,可以睜開眼睛了。」

    邵安遠眼皮一點點抬起。

    他看四周。

    依然是自己熟悉的屋子,桌面上的飯菜還是熱的。邵佑那小子在給季寒川夾菜,自己倒是沒吃幾口。

    邵佑還問:「到底怎麼回事啊,在哪裡沾上的?」

    他這麼問,可事實上,邵佑心底有數。

    他剛才進門的時候,不,準確地說,是邵安遠把門打開的時候,就已經看到——

    邵安遠肩膀上,站著一個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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