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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莫爾頓夫人聽著這些話, 看向季寒川。她顯得很意外,又有趣,笑一笑,說:「沒想到我會聽到這樣一番評價。」
季寒川客客氣氣:「我只是實話實說。」
莫爾頓夫人不置可否。
她繼續講述:「好吧,也許你是對的。我的頭髮、眼睛顏色,讓我被這裡的人視作不詳。是他保護了我,和我結婚。我們當時就談論過,決定不要孩子。你知道,他畢竟比我大二十歲。」
「但我還是懷孕了。」
「我明明……不可能懷孕的。」
她艱難地說。
雖然沒有表明細節,但這句話,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
二十歲的年齡差距,加上莫爾頓夫人此刻的篤定,全部指向一個答案。
莫爾頓先生大概已經失去了使她懷孕的能力。
莫爾頓夫人的面色蒼白片刻,「他相信我沒有出軌,於是只有一個答案。有惡魔附在我身上,想要借我的身體出生。我們想了很多辦法,搬來這個莊園,對外假稱生病,尋求教堂幫助。但最終,這個孩子還是出生了。」
西方文化背景下,「惡魔」成為了理所當然的猜測方向,而這同樣也是「現實」。
「這是一場災難。」莫爾頓夫人說。
季寒川心想:倒是和我之前猜的差不多。
而後,管家和歐文的話也的確各含真假。神父是真,從外面趕來,想要「妥善處理」小少爺。惡魔是真,從莫爾頓夫人的肚子裡出生,對母親滿懷戀慕,同時仇視莫爾頓先生。
莫爾頓夫人悲傷地說:「我當時一直在告訴自己,說歐文的確是我的孩子。但——」
但惡魔緩慢地滲透著、控制這整個莊園。白天與黑夜中的歐文的確存在區別,但同樣對人類滿懷惡意。只是前者唯獨對莫爾頓夫人有一分熱切、好感,後者則滋生出了更大的野心,想要除去莫爾頓夫人這個弱點。
季寒川聽著,沒有太多想法。
如果他當時繼續抽絲剝繭下去,興許也能找到這些複雜的故事真相。但當時他選擇忽略,一心一意直入主題。事實證明,這僅僅在他考慮是否破壞符咒的時候帶來了一些麻煩,但也省了很多事。
晚上的歐文漸漸占據上風。
莫爾頓夫人病故,而這時候,莫爾頓先生也被邪惡侵蝕了心智,開始一場針對人類的狩獵。狡猾的惡魔用「這樣一來,你的妻子就可以回來」欺騙他,也讓他帶來更多女孩兒,作為新的、被蠶食著靈魂的獵物。
莫爾頓先生終於不堪重負地死去,但哪怕他死了,也在被惡魔操控。
他成為了惡魔的新肉體,偶爾,夜晚的歐文會借用他的眼睛,在白天醒來。
管家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獵犬。白天和夜晚的歐文都不確定,對方到底是對哪邊忠心,於是時常試探。不過在季寒川想來,他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於是開始和惡魔狼狽為奸。
至於莫爾頓夫人——
以本場遊戲內的邏輯解釋:白天的歐文不願意讓她死去,夜晚的歐文雖然不願意被鉗制,但也知道,一旦殺了她,會引起更大的逆反。於是兩邊折中,將莫爾頓夫人封印在古堡地下。
然而季寒川喚醒她。這時候,雖然是夜裡,但白天的歐文短暫地占據了上風。它進入莫爾頓先生的身體,與夜晚的自己分離。
它想要矇騙莫爾頓夫人,可是等到對方真正想起一切時,它知道,自己失敗了。
夜晚的歐文重新蟄伏。
季寒川聽到這裡,心情有些微妙。
按照這個故事結局,到了晚上,那個龐大的肉塊照樣會出現,附著在整個古堡上。
他暗暗嘀咕,覺得幸好自己拖到了最後一天,不用等到又一個夜晚。
當然,以「遊戲」出題人的邏輯來想,莫爾頓夫人能起到這樣大的作用,就純粹是出於「平衡」了。
因為只有一個玩家存在,前面又有諸多阻礙。季寒川走過了數個必死局面之後,達成所有條件,迎來「必生」。
莫爾頓夫人靜靜地坐在他面前。
她有一張出奇美麗的面孔,符合了時人對東方美人的所有想像。哪怕只是這樣坐著,都自有一種清麗氣質。說完所有故事之後,她以一種意外的語氣,對季寒川說:「我猜你一定也有愛人。」
季寒川思考一下,「對。」
莫爾頓夫人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隨著她的話,旁邊的本子像是被風吹動,「嘩啦啦」翻開,露出季寒川曾經寫到邵佑的那一頁。
季寒川沒有側頭。他半真半假,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這麼說來,我們的經歷和你與莫爾頓先生的故事有些相像。」
東方美人聽著,隨著季寒川的話,露出微笑。
慢慢地,就到了下午。黃昏時刻,樓下傳來了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響動。昏色光線落入屋子裡,照著莫爾頓夫人的面孔。她面上有一種奇怪的淨秀,對季寒川說:「你快點走吧。」
季寒川卻說:「你可以送一樣東西給我女兒嗎?」
莫爾頓夫人微微一怔。
季寒川說:「我女兒比歐文要大一些,她現在看起來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長得更大。」
莫爾頓夫人視線幽幽,光影將她美麗的面孔分作兩半。樓下的聲音更明顯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順著樓梯行走。季寒川聽到了清晰的、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莫爾頓夫人考慮了會兒——她考慮的時間太長了,簡直像是一種拖延。最後,這個美貌的女郎拿起了那個寫了自己對丈夫、對孩子最後的話的羊皮捲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