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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不能這樣。

    她垂下眼帘,面前的玩家看她沉默, 更頭痛,以為鍾欣要來「我不說話, 但我也不走」那一套。這玩家還想勸她, 甚至琢磨起如果鍾欣過於不配合,自己該採取什麼措施。

    季寒川腳步停下。

    鍾欣聽到, 面前那玩家和他打招呼,客客氣氣地叫:「韓先生。」

    季寒川「唔」了聲, 隨意地說了句:「早上好啊。」然後,看向鍾欣。

    玩家察言觀色, 意識到, 韓先生仿佛真的認識這女人。他再記起自己之前的堅持、不讓鍾欣進入,便開始尷尬:看樣子, 這女人說的話可能是真的啊。

    玩家開始不安。

    季寒川說:「沒事, 我和這位女士聊聊。」

    玩家聽著, 稍稍鬆一口氣,趕忙溜走。

    鍾欣其實也想溜。

    但那男人穩穩停在她身前半步處,嗓音裡帶一點笑意,說:「你竟然已經不坐輪椅了?」

    鍾欣聽著,身上哪哪都開始痛,艱難地說:「嗯,之前拆了石膏。」

    季寒川看她一會兒,有意說:「別緊張啊,只是隨便聊聊。」

    鍾欣苦笑:怎麼可能不緊張。

    不過寥寥幾句話工夫,她看出來,韓川大約是要戲弄她,從她身上得出些「這女人被我嚇得發抖」的滿足。這樣一想,鍾欣反倒不怕了。她知道要怎麼樣才讓韓川滿意,面上擺出點虛弱神情,咬著下唇,身體往後傾一些,宛若渾身上下都在拒絕韓川的接近。

    她說:「嗯……韓先生,你說。」

    季寒川看她。

    鍾欣的確表現得不錯,但寧寧告訴季寒川:「她沒有剛剛那麼害怕了。」

    聽著這話,季寒川開始意興闌珊。鍾欣消瘦很多,穿著曾經的衣服,顯得空空蕩蕩。他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也沒心思去分析鍾欣到底想了什麼,才轉眼就做出改變。他信口說:「之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後要好好往前看。」

    鍾欣想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她謹慎地:「好。」

    季寒川便不欲再說。

    恰好莫文昭、關雯雯等人一樣出廣播室透氣,看到外面一幕。關雯雯詫異,問:「莫哥,那是鍾欣?她怎麼?」

    莫文昭心裡念叨了句「說曹操,曹操到」,「可能有事吧,我去看看。」

    關雯雯想了想,同樣跟上。

    往後看,她很慶幸自己此刻的決定。莫文昭心思雖多,但認真說來,不算一個體貼的人。他看出鍾欣窘迫,但左右都是自己信任的玩家,所以莫文昭一再說:「你別緊張,真遇到什麼事,大家一起商量。」

    他口中的「大家」,自然各懷心思。關雯雯站在莫文昭身後半步,出於一種異乎尋常的直覺,她視線落在鍾欣身上。察覺到,在有人接近鍾欣時,鍾欣總會下意識去捂住小腹。哪怕是後面和莫文昭平常講話,鍾欣也是兩手交疊,手恰好蓋住腹部。

    關雯雯走神,想:她以前也是這樣嗎?

    不知道……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鍾欣了。

    不過看鐘欣臉上的難看,關雯雯還是打了個圓場,說:「外面怪冷的,要不然回去再說吧。」

    這話一出,鍾欣感激地看向關雯雯。關雯雯心裡的古怪感覺更清晰,所以雖然知道莫文昭視線在自己身上落了片刻,像是不滿她自作主張,但關雯雯還是沒有改口。

    話說到這裡,季寒川提出:「那你們慢聊,我和邵佑就先走了。」

    關雯雯露出一個笑:「嗯,回見,辛苦。」

    等這兩人離開,鍾欣顯然放鬆很多,身體都沒有之前那麼緊繃。關雯雯不做聲地觀察她,等到上了巡邏車,她主動要求和鍾欣坐在一排。莫文昭在前面,從後視鏡看兩個女玩家。他願意給關雯雯一個面子,但以前面種種事來看,莫文昭也的確心力憔悴,不想和鍾欣糾纏太多。

    關雯雯低聲問:「到底什麼事呀?是不是……」

    她聯想到一些傳聞,臉色不太好看。

    鍾欣不知道關雯雯想到哪裡。

    但她分辨了一下關雯雯的語氣,包括關、莫兩人方才的態度,鍾欣想到,或許關雯雯才是更加合適的求助對象。

    她沉默無言。這會兒講話,一定會被其他玩家聽見。「懷孕」本身並不羞恥,哪怕她殺了孩子的另一個父親。問題在於,這個孩子——倘若真的有孩子,而非她在壓力之下產生的錯覺——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鍾欣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她更不知道,在這種醫療條件下,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安全地打胎,把對自己身體的傷害降到最小。

    關雯雯便看到鍾欣從口袋裡拿出一疊便簽紙。

    她挑了下眉毛,看鐘欣用眉筆在上面寫字。書寫過程中,鍾欣囁嚅一下,還是說:「我腦子有點不夠用,出門的時候想著帶筆,但一站起來就忘了。好在有這個能湊合。」

    關雯雯安慰她:「沒事。」

    她更多注意力被吸引到鍾欣手上便簽紙上。

    上面寫:我可能懷孕了。

    關雯雯呼吸停滯。

    她驚愕,看鐘欣,同時意識到鍾欣對這件事的小心謹慎。所以關雯雯考慮一下,沒有開口問,而是從鍾欣手上拿過眉筆和便簽紙,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們的動作,莫文昭都能看到。不止是他,還有旁邊座位上的遲向東。遲向東事後和女友抱怨,說:「當時那樣子,特別像上學那會兒啊,學生在下面偷偷傳紙條,老師在上面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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