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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不過接下來,季寒川不卑不亢,完全不受邵家父子間暗流涌動的影響。他坐在桌上,不因自己來歷家世而自卑,自如地仿佛從前與一群夥伴一起在葡萄架下吃酸溜溜的葡萄。
聽到邵安遠的話後,季寒川笑了下,覺得這位邵先生與自己說話的語氣姿態,很像還在弄堂內那會兒,過年時走街串巷,有看他長大、卻始終不冷不熱,甚至在家會對自己孩子耳提面命,讓他們不要與季寒川交往的成年人迎面走來。
小巷裡相遇,大過年的,總不能彼此當沒看到。
所以那些成年人客套性質地問了一個問題。原本只是展示個「親熱」態度,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季寒川很擺得清身份,回答:「有些進步,不過比起邵佑,還是差太遠。」
他覺得邵安遠不會真那麼有空,去看看自己二百多分、三百多分的試卷。
所以一個含含糊糊的「進步」,就足夠打發。
再扯上邵佑,一面是含蓄地對邵安遠夸,說您兒子很棒、很優秀,而自己把他當做目標追趕。雖然這份「追趕」在邵安遠眼裡很不值錢,但好歹是一句暗捧,又是年夜飯,邵安遠到底受用。
另一面,就是表達自己的上進心。雖然邵安遠不在意這個,但考慮兒子剛剛那眼神,邵安遠心情難得微妙,發覺:可能這小子的積極態度,對兒子來說,影響不錯?
電光石火間,兩人目光對上。季寒川眼神清澈,裡面明白白白寫著: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帶天誠的少爺不學好,您放心吧。
他十八歲,邵佑給他畫了一張藍圖,讓季寒川知道,如果自己願意努力一些,踩上邵佑為他鋪的路,那他就能有一個與爛在弄堂里截然不同的未來。
他知道邵佑喜歡自己的心態在別人看來很奇怪。但據季寒川觀察,這份「喜歡」並不摻雜具體的情愛,更像是路邊遇到一株花、一棵草,天氣乾旱燥熱,於是邵佑順手澆了一壺水。
對於天誠少東來說一文不值,可足夠讓季寒川活下去、活得更好。
他覺得自己和邵佑之間的關係,像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自己滿足邵佑那種奇怪心態,而邵佑幫他找好學校、進入與九十八中不同的學習環境,再認真輔導他學習。
至於兩人之間不明不白的「戀愛」,則是這份關係里的附帶產物。
當然不會毫無真心,但也不是一般人談戀愛時會有的那種「真心」。季寒川琢磨著,這應該算一種職業道德。
他這份態度,讓邵安遠心情不錯。這天晚上,還破天荒,多問了幾句邵佑情況。
邵佑從容回答。邵安遠聽了,十分滿意。
等邵安遠離席去書房開一個遠程會議,桌上,邵佑與季寒川對視。
邵佑說:「你吃飽了嗎?」
季寒川道:「你家不看春晚的嗎?」
兩人一起開口,又一起停下。
季寒川笑了笑。燈光下,少年人的眉眼還沒有完全長開,不及日後那份明目張胆的雋逸、漂亮,而是更加柔和一些。可畢竟十八歲了,能看出日後俊美的影子,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讓邵佑見之不忘。
他認真回答:「其實沒有很飽。」一心想著符合邵佑的節奏,很多東西吃得囫圇吞棗。有些還僅僅是夾在盤子裡,沒有吃完。
邵佑則說:「不看。那再吃點。」視線落在季寒川眼前碗碟上,眼裡付出點笑意。
季寒川說:「我有點想看。」
邵佑不以為意,說:「好。」小貓這點要求,答應唄。
一邊說,一邊用視線在桌上搜尋,然後順手把合季寒川口味的菜色擺到他面前。
季寒川補充:「我想和你一起看。」
邵佑正要去抽濕巾,擦自己被菜湯濺到的手指。聞言動作不停,眉毛輕輕一挑,眼神說:原來在這兒等我呢啊。
季寒川坦然與他對視:小作怡情,這就是一次「小作」。
邵佑果然很受用。他擦手,用濕巾細細擦過自己每一根手指,然後微微笑了下,「好啊。」
這之後,兩人轉戰,去二樓一間會客廳。
順便帶上幾碟小菜、一些點心。
比起一樓會客廳的空空曠曠、典雅大氣,二樓這間會客廳走另一種路子,空間更小,東西更多,有種近乎於「居家」的溫馨感。可事實上,這座宅子已經失去女主人很多年,平時男主人和小少爺也幾乎不來住,一年到頭只有專門僱傭的清潔收拾。只因各個房間用處不同,所以專門的人來設計、布置。
進門後,季寒川視線四處轉了一圈,大致明白各樣家具擺設。然後從茶几上拿起遙控器,開電視。屏幕上一片歌舞昇平,邵佑看了片刻,覺得吵鬧,又想:寒川喜歡看這個?
養小貓不止要顧及生活問題,心理狀態也要注意。
所以邵佑微微嚴肅,觀察節目。同時盤算,之前仿佛聽陳管家說過,這場晚會曾邀請過天誠的人作觀眾。
如果小貓喜歡,那弄兩張票,明年一起看吧。
季寒川則放鬆很多。邵佑一個沒注意,他已經歪在沙發上,很「坐沒坐相」。
他吃著點心。松子酥、八珍糕一直準備在廚房裡,邵先生自己談不上喜不喜歡,只是湊一個過年的氣氛。口中對邵佑說:「其實很久沒人陪我一起看春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