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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陳老師心驚膽戰地看了眼季寒川身後。邵佑幾乎緊貼著季寒川,下巴搭在季寒川肩膀上,一隻手攬住他, 另一隻手扣住季寒川的腰。
而季寒川對此「一無所知」。
他語調有點過於不緊張了, 懶散,尾音拉長。如果不是陳老師知道, 這少年人一定看不見「祂」, 那他或許會以為, 季寒川是明知「祂」在這裡, 才能這麼有恃無恐。
他嘆口氣, 臉色很苦, 幾乎成一塊橘子皮,慢慢講述從前的事。
某種意義上,陳老師知道自己此刻不該說。警察怎麼能摻和進來?完全亂套了。
可既然「祂」也在這裡,陳老師就鼓起一點勇氣。
他說的前半段,和季寒川之前在報導上看的差不多。
陳老師:「那幾年生源越來越糟糕,學校成績走低。正逢大學擴招, 按理說不該這樣。可學校里,學生沒個學生的樣子, 老師也力不從心。到最後, 完全是學生應付老師, 老師應付上頭,心照不宣地造假。到高考成績下來了,就顯原形。」
陳老師:「孫校長到一中,原本是為了磨資歷。這沒什麼好說,都這樣。」語氣有點惆悵,「我這兩天有看後面的事,孫校長之後的歐校長就做的很好,到現在已經調去其他地方教育口了,職位也升了不少……孫校長當初好像在和人競爭什麼機會,只要那年一中成績下來,過得去,他就能拿到。問題是孫校長也知道,那批孩子成績過不去。」
陳老師:「所以呢,他就動了點心思。」
季寒川盤著腿,邵佑的影子親親密密抱著他。
寧寧也出來了,身上還是那件新買的牛仔裙,蹲在一邊,兩隻手托住臉,把小臉托成一朵花,認認真真聽故事。
季寒川瞅見女兒這幅樣子,很想笑。
第一局遊戲時,寧寧說,只要自己想把衣服「送」給她,那她就能穿上。
真正實施起來很簡單,心念一動的事兒。
但季寒川由此深覺:養女兒好貴。
現在寧寧是四歲多,不到五歲。沒地方上幼兒園,都是邵佑閒暇時手把手教。
季寒川作為不負責任、在外「打拼」的爸爸,深覺愧怍,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婆,邵佑完全是喪偶式育兒。至於季寒川自己,有精力時給小朋友買買衣服,沒精力的話就完全把寧寧交給邵佑帶,完全是渣爹模板。
他想到這裡,心虛,不笑了。
表情變化落在外面觀察的警察眼中,就是季寒川聽到孫校長圖謀不軌時,懶洋洋地勾了勾唇角。審訊室的白熾燈落在他臉上,照出他精緻過頭的俊秀容顏。
這麼好看的孩子,哪怕成績不好、不能走統招,也可以嘗試去娛樂圈發展。
聽到後半段,季寒川卻慢慢嚴肅。
陳老師:「那會兒高考的各種檢查、管理沒現在嚴格。一中的孩子,都是在一中直接考。」其實現在也有這樣的學校,但也需要校長和當地教育部門打好關係。擺出來的理由冠冕堂皇,希望孩子們在最熟悉的地方考試,不至於發揮失常。
陳老師:「孫校長研究了好久,最後決定是從眼鏡架下手。他原本還考慮過其他的,但畢竟都要用金屬測量儀,就都給否了。」
季寒川抬了抬下巴:「繼續。」
陳老師:「繼續啊,就是定製了儀器,找好做卷子的人。然後挑了年級前一百的孩子,想要瞞天過海……」他絮絮叨叨,說當初其實有些家長是不贊同的,但氣氛擺在那裡,最後還是所有人都心動了。
所以一夜之間,一中年紀排名前一百的孩子全部戴上眼鏡。
又在之後的考場安排中,被有意打亂座位,不讓外校過來監考的老師察覺。
那會兒電視電腦的普及率遠不及現在,近視的孩子有,但數量要少很多。如果一個外校老師過來,面對一考場四眼仔,恐怕當場就能發現不對。
當然,到後面,即便座位被打亂了,還是因為某個學生眼鏡掉到地上、被摔裂,而讓一切露餡。
在當年的報導中,這一切,都是由某位「老教師」策劃的。
雖然報導上很含糊,但季寒川讀完之後,覺得那位沒有被指名道姓的「老教師」,就是陳老師。
此外,報導中,還記錄了陳老師在拆卷後拍出題目、傳出校外的事兒。
此刻,那團影子組成的陳老師揉了揉眉心。他說是「坐著」,其實是飄在地上,很坦然,說:「拍題的事兒,是我做的。剩下的,都是給姓孫的背黑鍋。他說他在教育界有關係,可以讓我家囡囡上最好的大學。其實囡囡當初也就十多歲,但我聽了,覺得我犯了事兒,囡囡身上原本就有污點。既然如此,不如把這事兒利用一下。」
季寒川挑眉:「你還這麼關心陳小姐?」沒看出來啊,之前在家裡,不都是冷著臉。
陳老師說:「那是我女兒,我只是……」
自己是鬼,妻女是人,不知道要怎麼相處。
季寒川:「行了。回答問題,為什麼是十天?」
話題被扯到這裡,陳老師說:「我還沒講完。這事兒曝光之後,我和其他幾個人進了局子,孫校長升遷無望。所以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想,如果當初沒有用這麼蠢的方式,而是實打實地抓教育呢?——到死,都在想。」
季寒川順著他的思路:「所以要百日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