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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他碰到了——

    冰涼的、刺入骨髓的陰冷。

    手指很快被凍到麻木。同時,指尖滑過,摸到的是一片凹凸不平的海洋生物皮膚。這時候,季寒川指尖已經在發痛。他有一刻茫然,想:我到底要找到什麼?

    這樣念頭冒出來時,記憶里隱約浮出什麼。他想要抓住,偏偏還是錯過。而在分神之間,季寒川倏忽覺得,自己指尖的涼意淡了許多。

    不,不是淡了許多!

    是他背後開始發冷。

    他聽到海水分開的聲音,有什麼東西破開海面。他想要避開,然而無處借力,最終被直接托起。身前身後都是冰冷,他像是置身北極,身上只有一件單薄春衣。水流「嘩嘩」,海水自「祂」的觸手流下。

    如若從旁觀者眼光看,這一幕是:

    一個黑色的、巨大的陰影,出現在海面之上、濃霧之中。

    「祂」面容模糊,看不到真容。或說真容隱在海霧裡,但凡有人睜眼去看,便會頭痛欲裂、失去意識。

    而「祂」抬起一條觸手,這條觸手分開海水。有一個人類站在上面,背對「祂」。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模樣俊美的人類。眼前蒙著一片布料,布料的末梢飄在空中。

    一時之間,像是陷入僵持。

    「祂」似乎從未見過這樣接近自己、偏偏還保留自己意志的人類。此刻灰霧之中,是一雙、兩雙……無數雙眼睛,靜靜看著季寒川。

    等著這個人類崩潰、發抖,一如其他人類那樣瞬時瘋掉、失去意識。

    可「祂」始終沒有如願。人類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讓「祂」有些失望。可時間漫長,分秒的流逝,於「祂」而言,原本就可以忽略不計。不知過了多久,季寒川慢慢回頭。

    在回頭的那一瞬間,他就意識到:那個東西,就在我面前。

    這樣近,偏偏無從得見。

    季寒川想:到現在,我要做什麼?

    心中很快決斷:我要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選擇向前走去。

    前方是一個下坡。他已經很冷,遊戲給他的只是一些「物理」上的提升,面對眼前嚴寒,季寒川很快牙齒打顫。他並不害怕、甚至有些無謂於死亡如何。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向前。

    要取到什麼東西。

    這一刻,觸手往下,拍打水面。水面轟然綻開,無數水浪翻騰。季寒川跌入其中。

    「祂」的身影再度隱去霧後,寒意迅速消退。

    而季寒川腳踩水流,朝著寒意退去的方向追去。

    黑暗裡,有什麼東西在竊竊私語,窺視著這個悍不畏死的人類。

    也有一雙眼睛,在憂心地看著季寒川,喃喃道:「爸爸……」

    是寧寧。

    她閉上眼睛,跌入黑暗,回到邵佑身邊。

    邵佑依然坐在監控室的椅子上,抬手,摸一摸寧寧的頭髮。然後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寧寧唇前,擋住她接下來的話。

    寧寧微微睜大眼睛,聽邵佑說:「不要擔心。」

    寧寧:「……」可是!

    邵佑說:「最差,也只是像我這樣而已。」

    寧寧看著他,許久後,乖巧坐在一邊,繼續看著那片灰霧、灰霧中的黑影,以及追隨黑影而去的季寒川。

    海水浸入季寒川眼前的布料,更添一份濕重。

    季寒川渾身冰涼,卻並非出於情緒影響。他很冷,並且能夠判斷:如果離得足夠近,自己的血管沒準也會被凍住。

    那要怎麼辦?

    他一路追去,到了某個點,忽而再不覺得冷。這一刻,季寒川停在原地。海面像是一條分割線,冷酷地將世界分成黑灰兩半。而季寒川就在這條分割線之中,上半身與下半身分處兩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向下潛入!

    水越來越重、越來越冷。

    這樣情境裡,季寒川尚有餘心,與自己開玩笑,想:雖然不知道船上那些玩家做了什麼——

    但還是要多謝他們。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樂游放下手上的牌,蹲在宋和風身邊,笑道:「我們是要今天把你切了呢,還是明天?」

    旁人不說話,冷眼看樂游自我發揮。而樂游摸摸下巴,拖長語調,幾乎是欣賞著宋和風恐慌的面孔。他說:「夜長夢多。如果韓川突然回來了,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宰了。」

    宋和風要瘋掉。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嘲笑瘋子父親那麼多年,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淪落到一樣的境地。而逼瘋父親的人好歹是海中怪物,自己面對的卻是人類。

    他疑心:這些真的還是人類嗎?

    或者是披著人皮的、偽裝更好的另一群怪物。

    畫面切回季寒川所在。

    他頭頂腳下,都是幽幽海水。

    身側安寧,只能通過海水溫度,來分辨方向。

    「祂」走過的地方,一片嚴寒。

    季寒川辨過位置,覺得肺中氧氣還夠,於是繼續向下。

    這時,忽有一道暗流捲來,擾亂了季寒川的思緒。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暗流捲入其中。

    第74章 洞窟

    水流裹著季寒川, 冷酷又決絕, 讓他避無可避。

    季寒川之前就曾覺得,自己身上的「提升」說是有用, 但面對許多情境時, 根本無法發揮。譬如當初面對朝頂樓擠來的人群,再譬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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