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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32:47 作者: 江色暮
    整艘船,在白天,像是成了一座孤島。

    第42章 二等艙

    在安平輪漂浮在海面上的第三天, 食物短缺的禍患初現端倪。而二等艙的人還僅僅是覺得,這是輪船怠慢。他們要理論,也只是針對「權益」, 覺得自己買過票,不要求錦衣玉食,起碼能吃飽飯。

    而面對愈來愈惱火的乘客,和樓上餐廳一樣,這會兒也有人過來解釋。只是態度冷硬許多, 語調四平八穩, 說:「你們買一張票, 原本只包含三頓飯。到現在這會兒,已經是五頓了, 還想怎麼樣?」

    要說法的乘客中,有人因為這句話而瑟縮。領頭的青年卻不懼,說:「船票上哪裡寫著『三頓飯』?」

    他一頓, 又道:「倒是寫了,『下午三點出發,翌日中午到岸』。這麼算, 該是你們老闆違約吧?這麼耽誤事兒, 退錢!」

    這樣一喊,身後有人響應。一時之間,無數人喊起「退錢」。聲勢浩大。季寒川愈走愈遠, 反倒越聽越清。半晌, 他在一處停下, 轉頭看四周。他還在走廊內,如果計算沒有出現偏差,那「絕對中心」,應該是旁邊的房間。

    一條走廊外後,船員還在和二等艙乘客講話,從一開始的「解釋」,逐漸演變成「爭執」。一方說另一方違約,另一方說輪船公司仁至義盡,如果不服氣可以去甲板跳海,看能不能自己游去對岸。

    季寒川漫不經心地聽著,左右看看,最終從走廊到甲板的柵欄上拆下一條鐵絲,再捏成合適的樣子,拿來開鎖。

    「咔嚓」一聲,鐵絲捅進鎖眼,比上一局中監控室的門鎖開起來還要容易。季寒川收好鐵絲,開了燈,看眼前房間。四人住,被褥卻都整齊地疊在床上。他眉尖擰起一點,走上前,看屋子正中桌面上擺放的東西。

    一張報紙,是時事相關。除去國內形勢之外,還開闢了專欄。這期大約正在與什麼人論戰,專欄上的內容頗具針對性,但到底條理清晰。季寒川讀了片刻,覺得自己有些被說服。

    但眼下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

    他又看其他東西。最終,在床下拉出一個箱子。打開看,裡面疊了兩身衣服,和外面正與船員爭論的領頭者身上穿的是一樣風格。

    季寒川心中有譜,把箱子闔上、推回去。屋內乾淨,沒有灰塵,也就不至於留下什麼痕跡。最終,季寒川離開這間房子,重新鎖上門。

    他正猶疑,接下來,是再去一趟甲板,還是繼續往下,看看三等艙是什麼情況、會不會有更大的混亂。到此刻,一條走廊外的喊聲、爭執聲,卻倏忽停下。季寒川一頓,頗為意外。但緊接著,他聽到一聲尖叫。

    「啊——!!!」

    嗓音尖銳、驚恐,顯然是受到了極大震撼。季寒川有些發蒙,看向走廊盡頭、甲板處投進的微弱光芒。這會兒明明是白天。NPC那邊又人群聚集,能出什麼事——

    他這樣想,但很快,那邊的聲音又開始變大,成了七嘴八舌的指責、惶恐地推卸責任。因講話的人太多、太混亂,季寒川反倒不能捕捉到重點。他眉尖皺起,決定上前看看。這一刻,一道驚雷似的聲音插進來,道:「吳同方,你殺人了?」

    那邊驀然安靜,像是一切被按了停止鍵。

    而先前那個聲音又講話了,倒是帶一點笑意。沒有了之前疑問的意思,用肯定句,說:「你殺人了。」

    而「吳同方」在這樣的問話聲中,慌亂地說:「我沒有!沒有!」

    前一個聲音:「可是他死了。」

    「不是我!」吳同方嗓音愈大,「這裡這麼多人,憑什麼說是我……是我殺了他?」顯然色厲內荏,「你們,你、你,還有你!你們都在他身邊,憑什麼說是我殺他!」

    「因為我看到了啊。」前一個聲音,「雖然人很多,但只有你推了他一把。他就倒下來,頭正好磕上樓梯。哎,我說,你們看他倒過來,怎麼也不扶一把?竟然直接讓開了,難怪他會磕成這樣。頭破血流的,嘖……」

    「夠了!」第三個聲音,季寒川卻很熟悉,正是先前與船員理論的那名青年,「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我們要報警,對,報警!」

    「你確定?」前一個聲音問,「報了警,我們這一圈人,都是殺人犯了。」

    理論的青年:「你說什麼?」

    前一個聲音:「雖然是吳同方推了他一把,但剛才嘛,所有人都互相推推搡搡,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

    倒是完全變了一副態度。

    理論的青年:「那也不能說,我們所有人都是——」

    前一個聲音:「不是嗎?至少你難逃其咎吧,如果不是你,我們這些人也不會聚在這裡。而且正因為你和他動嘴不成、變成動手,吳同方才會失手殺人。」

    這一刻,季寒川已經走到走廊拐角處。拐角後,就是一片略微寬闊的地方,正是安平輪上貫通上下的樓梯。按說應該有人看守,但昨天季寒川就發覺,守著樓梯的船員慣好摸魚,經常不見蹤影。眼下,顯然也沒有其他船員在。

    只剩一具屍體、一幫乘客。

    他沒有再走、露面。而是靠在牆壁上,脊背貼著木板,頭微微抬起,看眼前晃動的電燈。這樣角度,連影子都恰好被遮蓋。

    因拉近了距離,乘客們又忐忑之下變得安靜。這一刻,季寒川能聽到吳同方吞唾沫的聲音。「咕嘟」一聲,像是還不能完全接受「過失殺人」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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