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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以為我媽會冷靜，畢竟她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是商場上的常勝將軍。哪怕是情緒激動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應該很快就能回到原來的模樣，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哭。

    十幾個億被套進去的時候，我都沒有見過我媽這幅模樣。

    我不可憐她，也不討厭她。

    說真的我被她嚇到了，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被她嚇到了，被她這樣的脆弱嚇到了。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這樣的場面，哪怕是爺爺的臉上都帶著未曾有過的驚訝。

    大川上前扶住我媽，拉著她坐下，我手忙腳亂的拿了紙巾給了我媽。

    看著她抽泣的模樣，我沒有擁抱她的衝動，因為……她的淚不是對我流的，根不是對我的愧疚。

    而是……

    她發現自己輸了。

    在這場夫妻戰爭之中，她意識到自己輸了，而且是在她認識到自己輸之前，她就已經輸了。

    我轉頭去看我爸，他也是捂臉愧疚的模樣。

    或者是，在場勝負來臨之前，她就已經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籌碼。

    或許是我自己的調節能力比較好，在被發現那個東西的時候，我也沒有什麼心疼的感覺，只是想要逃離家庭的感覺更加強烈了而已，我不覺得我爸媽會是那種心疼旁人的人，他們連愛自己都不會，又何談去愛別人，他們自己就是個殘缺品，又怎麼給我母愛和父愛。

    爺爺坐在那方面上有幾分愧疚，或許爺爺也不懂吧，爺爺也沒有過父愛，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愛我父親，父親沒有得到過家庭的愛，他當然不知道怎麼去愛我和常熙，又遇上母親這樣同樣殘缺的人，他們即使相愛，可能也不會正確的表達。

    我和常熙也是如此，因為缺失，所以我們也不會表達自己的喜歡，不過還算好，我和常熙是兩個人，我們知道彼此是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比起父母我們要幸福，要更快樂一點。

    我往後面退了一點，大川將母親扶坐下來之後，就坐到我的身邊。

    然後在我耳邊輕聲道：「我突然有一種想拉著你私奔的衝動。」

    我腦子一恍惚，然後笑道：「那……咱們私奔吧。」

    「走嗎？」他的笑容很溫和，握住我的那雙手也緊了緊。

    我搖頭：「吃了飯再走。」我嚴肅道：「我可不想回家再做飯了。」

    他點點頭，有道理。

    我舒心的靠在他身上，沒關係，我真的已經沒有關係了，原本的那些傷害是不能撫平的就算是回到當初我也沒有辦法阻止我爸媽這樣想，這樣做，就算回到過去也於事無補。

    畢竟……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人常說想吃後悔藥。

    可是後悔藥是什麼東西？它的藥效是什麼？

    吃了之後就能夠不後悔了，還是將後悔的事情全都忘掉，或者是吃了那個藥就能回到過去改變曾經的一切？

    說到底後悔藥到底又是什麼東西呢？

    抬頭便能看到謝家哥哥的目光，憐憫，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憐憫。

    我和大川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從未憐憫過我，只是心疼我，然後全力教會我怎麼樣去愛別人，他先對我付出，讓我感受到溫暖，我才會努力的向他靠近。因為喜歡。

    可是謝家哥哥的眼睛裡面有太多高高在上的憐憫，他縱然是對這樣的事情心疼，也不會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去分析這件事情。

    我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

    謝叔叔和謝阿姨看我的眼神也複雜了很多，我不喜歡這樣的眼神，拉著大川的手問爺爺：「咱們什麼時候吃飯？要是不吃飯的話，我和大川就回去了。」我嘆了口氣：「我還以為爺爺你叫我過來有多大的事情呢，嚇了我一跳。」

    爺爺蹙眉，閉上眼睛，問了我：「所以，你才從家裡搬出去是嗎？」

    我以為爺爺會順著台階走，沒想到他會將話題遷回來，我笑道：「是啊，我可不想成為他們戰爭的犧牲品，我想常熙也不希望這樣。」

    我看著我媽和我爸還有站在那邊的洛雨薇和她的母親，都是犧牲品，這些人都是犧牲品，都是無辜的人。

    我看著我爸，認真的問了句：「爸，我對你們從來沒有過期待，所以也談不上什麼失望。但是……我確實有個問題想要問你，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問題。」

    我爸抬起頭，終於和我對視，目光相接，我卻移開目光盯著站在一旁的洛雨薇：「她真的是洛家的孩子嗎？」

    先回答我的不是我爸，是洛雨薇的媽媽，女人聲嘶力竭的聲音我聽過很多，這麼刺耳的還是第一次：「怎麼可能不是！她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是你父親的孩子。」

    我盯著那女人：「你別激動，我只是覺得洛雨薇和我們家人長的一點都不一樣，而且這麼多年我也從來沒有看見我爸叫她一聲女兒，更沒有聽我爸親口承認她是他的孩子。只是奇怪而已，所以我想要問問，爸爸……」我叫了那個男人，他依舊英俊，器宇不凡，有著讓所有人都瘋狂的資本。

    「她真的是你的孩子嗎？」

    我蹙眉，大川的手握的更緊，像是給我的力量。

    「她真的不是你和媽媽相互氣對方的一個棋子嗎？就和我一樣，是你們擊敗對方自尊心的棋子？」

    第105章 隱石（末）

    就這一刻，是我能夠將多年怨氣全都發泄出來的機會。

    只要我說，這一切都是爺爺的錯，這家的所有假象，剎那就會全部崩塌，而且再也沒有辦法拼合，也沒有和好的機會。

    一切都銷毀殆盡。

    毀掉？對，毀掉又怎麼樣？

    想到全都崩裂之後的模樣，我心理莫名有一種得償所願的快樂延伸出來。

    那就毀掉吧。

    眼前的場景漸漸失去顏色，所有的一切都變成黑白，無論是他們的笑還是他們的哭，又或者是旁人的平靜，在我眼底統統都是灰暗的，我看不出任何東西，也不明白任何東西。

    我咬住牙，陰冷的看著坐在最中央位置的爺爺，幾乎就要開口。

    可……

    下一秒……

    ……

    「小溪，我們走吧。」

    那個人緊緊拉住我的手，指尖都是柔情，將我從一個黑暗的灰白的世界裡面拉了出來，像是一滴水珠落在畫布之上，所有的顏色歸位，陰冷的目光全然消失。我心中的報復和恨意，化成一縷青煙在心中消失。

    霎時破開雲霧和煙雨見到的是溫和暖意的晴明。

    他的笑容始終都是溫柔的，可手和臂彎卻是有力的。那雙手摟著我的肩膀和腰，我們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我機械性的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點頭，禮貌的道別。

    我們像是表演完話劇的演員，恭敬的鞠躬後，便是謝幕離開的轉身。

    腳步是快的，出了院子之後，便是更快，快起來便是跑動，四周的風吹在臉上凍的我幾乎失去所有知覺，除了那隻被大川牽起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