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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喵被北方的一所著名大學錄取，成了村子裡的第一個高材生，不受父母監督而成材。她的父母終於回了家鄉，而她卻要告別這座城市。

    汪喵在最親的人面前沉默著，就像這八年裡他們對她所做的事。

    坐在火車上時汪喵緊緊握著林白梵的手，看著窗外倒退的光和影，突然間覺得生命里所有的冰雪都消融了。

    卡麗，原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汪喵和林白梵在十八歲熱戀，兩人的學校只隔著一個站，十分鐘的腳程。雖然有著前科，可十八歲的汪喵不曾與自己的戀人有過一次爭執。直到一個指環滾落到她的腳邊。

    灰黑的戒身，模糊的字母。汪喵抱著爆米花和可樂，像一尊雕塑靜止在原地。林白梵疑惑走回，手上還拿著前一刻打開過的錢包。他的臉色瞬間變了。「喵喵？」

    「不要說話！我只聽卡麗的解釋。」汪喵啞聲喊。她的世界傾塌得如此迅速。

    「你整天吃飽了沒事幹，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汪喵面無表情的掛斷了手機。

    原來「F」是「梵」的意思，可笑的，我居然沒有想到。

    「汪喵你聽我說，你真的腦洞開大了……」

    你的每一個電話我都會接，但我只打算聽真相。

    「汪喵你是病犯了吧？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卡麗，我真的生氣了。

    室友回來時汪喵埋頭在桌子上寫實驗報告，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汪喵你要出名了。樓下那帥哥是你的吧？都站一下午了。」

    林白梵的聲音疲憊而乾澀：「喵喵，開機吧，卡麗有話跟你說。」

    卡麗的解釋很平淡：一段沒能成勢的舊情。

    汪喵安靜聽完，只冷冷回了一句。「卡麗，我第一次覺得這麼討厭你。」

    汪喵將林白梵約在學校旁邊的餐館。兩人都略顯拘謹。

    「她剛出生就被人丟在了大路邊，被現在的家庭撿養。最溫暖的記憶是八歲之前，被奶奶當作正常年齡的孩子捧在手心呵護。她很瘋，喜歡笑喜歡鬧，以至於所有人都忘了她有致命的痛。她從不輕易哭，因為她知道哭也沒人為她擦眼淚。她很要強，從來都不讓人看見自己軟弱可憐的一面。可是事實上她很渴望被人愛。她很期待有人能為她撐起那片搖搖欲墜的天。」

    林白梵說了聲抱歉，點了一支煙緩慢抽著。那是汪喵從沒見過的畫面。

    「你現在的樣子就跟她之前對待我的那樣。」他始終低垂著眼睫。

    「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清楚你的喜好嗎？因為她跟我聊天的時候都只會談有關你的事。我是個內心很驕傲的人，即便喜歡也不會做得很明顯。她似乎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很放心的跟我打官司。很多次我都以為她已經對我有感覺了。畢業前我送了她禮物，下定決心做了告白，她說考慮一下，可最後還是拒絕了。我很失落，也很生氣。高二的某一天，我們再次聯繫上，她依然只談你。那個時候我已經能聯想到某些問題的關鍵所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汪喵。」

    「我明白。」汪喵語氣冷靜。「所以，我們分手吧。」

    林白梵在煙霧繚繞中站起身，轉身前依然沒去看她。「喵喵，知道我聽過的最動人的告白是什麼嗎？」他微微轉過身看著她單薄的肩膀。「像喜歡卡麗一樣喜歡。」

    ☆、時光荒涯8

    二十歲的汪喵已經不會再說自己孤獨。她有盛裝在心中並為之努力的理想，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將自己的安然歲月大方的在朋友圈分享，對所有的舊人舊事溫柔以待。可唯獨有兩個人的名字她從不提及，有些場合她從不出現。

    她有著近乎病態的堅持。

    大三那年的情人節汪喵揣著兩兜奶糖一個人去看電影。

    所有故事裡的男女主角都要經歷千辛萬苦才能在一起，而最虐的永遠是男二，汪喵從頭哭到尾，結束時流著淚笑。「終於在一起了。」

    燈光打亮起身要走，突聽後面有人喚她。「汪喵」。

    面前的女孩一頭大波浪，慵懶的靠在男生身體上。

    她的老婆終究成了別人的。

    「好久不見啊！每次聚會你都不來，是不是混得太好都不願搭理我們這些老同學了？」

    而且已經變得如此世故從容。

    汪喵索然無味。

    女孩本已穿過紅綠燈，突然又跑了回來。喘著氣拉住汪喵。「你去看過卡麗嗎？」

    初春已經開始了，可汪喵還是覺得冷。這座城市如此冰冷。

    卡麗以為自己只是貧血而已，為此還減少了零食的開銷，每天紅棗木耳豬血。某天晚上洗澡時衝下一臉的血，整理乾淨後才想起之前補的還不及一次鼻血流得多，於是暗罵SHIT。

    直到發高燒，難受到不行才被發現是血癌中期。那麼突然，那般沒有情理可循。

    我本打算等你幸福的時候才原諒你。可為什麼你永遠這麼不幸。

    相忘江湖也沒關係啊，只是你怎麼能有事？你怎麼能這麼讓我不放心？

    卡麗在某天清晨看見站在床邊哭得無聲無息的人。「我還在夢裡嗎？你終於肯見我了？」說話間眼睛通紅一片。汪喵嗚嗚的哭。卡麗嘆氣。「你這一點可真不好呢。太喜歡哭了！」

    是的，汪喵是個愛哭鬼。她的卡麗就從不輕易哭。骨髓穿刺不哭，化療時不哭，症狀發作也不哭，她那麼懂事，對誰都笑臉以待。可是這樣的卡麗在見著親生父母時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卡麗別哭卡麗別哭。」病床前汪喵像許願一樣輕輕地喊。

    啊！為什麼要給她這樣的命運？要我怎麼相信努力就會幸福？

    募捐來的錢只夠第一個療程。即便卡麗的親人準備好了自己的骨髓，還是挽救不了這個如花一般的生命。

    汪喵不再四處奔走，像等待宿命一般，每天都安靜的坐在房間裡。

    隔著玻璃月光模糊不清。汪喵一動不動的望著這個混沌的世界。

    「我才是多餘的東西呢。」

    「不要說這種話。我也會生氣的。」

    「把手機給我。」

    「別任性。你不能碰那東西。」

    「聽話汪喵，把手機給我。」

    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戶，輕觸她帶笑的臉，只可惜那雙眼睛再也睜不開了。汪喵抱著手機不願哭出聲。

    卡麗下葬那天是個飄雨的日子，汪喵沒有跟隨棺木而去。

    也許是把一生的淚水都流盡了，即便喝得醉醺醺汪喵也沒哭，躺在卡麗的床上立刻睡去。醒來的時候旁邊有人守著。汪喵翻身安靜看著窗外的薔薇荊棘。「為什麼你們沒在一起？」

    大手帶著無奈撫摸她的頭。「我喜歡過她，但我愛的是你啊。」

    汪喵還是濕了眼眶。

    卡麗，這就是你想要的吧？

    今年的薔薇開得也很茂盛呢。花朵簇擁在枝頭，零落的花瓣飛舞，妄圖乘風遁走。粉色越過窗欞落在發黃的紙頁上，除了汪喵十年前的字跡，十二朵無聊的小花，後面新添了某人的痕跡：汪喵，替我愛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