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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17:24 作者: 江亭
戴春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頤拍拍他的肩膀:「他找到我的時候,是剛剛收到那張照片不久,他還不知道萬英後來墜樓的事情,甚至當年勒索你的案子他都沒有仔細問過警方,他只說孫文嶺威脅你,是覺得你辭職了沒有權力了就不忌憚你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計劃讓孫家栽個大跟頭,他想讓人家都看清楚,即使你沒有了職位,即使你辭職回家,也不是可以隨便讓人拿捏冒犯的。」
這樣的話像是裘嚴會說出來的,他一向重視戴春城的權威。
戴春城閉了閉眼,顫巍巍喝出一口氣。
「你說他不信任你,監視你、調查你、懷疑你,這些我都不否認他做了,」陳頤說:「春城,也許他就是這樣的作風,你就是嫁了一個這樣極端的男人,只是從前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但你自己的老公自己要受著。」
陳頤是鰥夫,前夫去世之前他們倆的感情也並不是一直都順利。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一對夫妻之間都難免有自己的矛盾。陳頤以前覺得戴春城性格強勢、內熱外冷,搭配裘嚴這種外向寬和的性格,夫妻之間應該不會有太尖銳的矛盾。但現在裘嚴也表現出了強勢的一面,而且比戴春城更加霸道。這兩個人以後,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眾聯在接到證監會的調查通知之後召開了一次董事會。
以孫春生為首的董事局一致通過了放棄海濱風力發電項目的決定。這是孫黎第一次坐在董事會的現場,她還沒有資格坐上那張桌子去說話,但是已經有人看到了孫家變動的苗頭。從前在公司里碰面說不上兩句話的副總,如今對她殷勤垂詢,下面的員工對她的態度也越發恭敬起來。所有人隻字不提孫文嶺,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孫春生在醫院住了將近三個月。回到公司後,他做出一次會議安排,要求中上管理層,不僅僅是副總以上的決策層,還包括一級部門的所有第一負責人在每周二早上八點半開例會。會議通報公司重大項目的進展以及各類經營信息,最後由他來做指示。從前眾聯每周是有高層會議的,但孫春生身體欠佳後,已經有半年沒有開過會。孫黎看出來,孫春生是在通過開例會加強權威、統一領導。
周二例會過後,孫黎到董事長辦公室匯報工作。
「爸爸,我的意見是公司應該裁員。」她開口就拋出這句話。
孫春生意識到事態已經很嚴重。眾聯已經十五年沒有提出過裁員了。
「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後面這段時間除了全權負責賣地的事情,還可以和人力對接好裁員,包括薪酬補償、稅務、社保這些事情,以免搞得怨氣太大。」孫黎說:「到時候讓人力和財務兩邊碰頭開個會,具體哪個部門落實哪些責任分配好,人力還是做主導,我做配合就是了。」
孫春生點頭:「好,計劃裁多少呢?」
孫黎比了個手指頭:「總部先裁掉百分之二十。這是第一批。如果資金回流得太慢,還會有第二批。這個想法我現在只對您說,還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眾聯總部集團目前是八千多名員工,裁掉百分之二十就是一千六。換算到每個部門裡,二十個人的部門就要裁掉四個,是相當大的裁員比例了。
「接下去還會做部門重組,有一批中層管理人員可能要優化掉。」孫黎用了「優化」這個詞:「另外,副總及以上的高層我打算做個凍薪計劃,財務部會拿出具體的可操作方案。這一部分人的薪資是多少、凍薪多長時間,是按什麼百分比來凍……方案具體成文後周五我會給您匯報。很多事情還需要您費心教我,高層們也需要您幫忙做溝通,可以嗎?」
她目光如炬,定定地看著董事長,讓孫春生不由得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野心勃勃,毫無畏懼。她背後的那些小動作不可能完全瞞得過他,她如何踩著自己哥哥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多少能猜到些。他不說破,只在心裡嘆息,如果這是個兒子就好了。
裁員這個任務不簡單,尤其是高層凍薪,沒有誰願意拿著百萬的年薪突然被凍住不發了。要既不得罪人,又把錢守住,這是孫黎上位後第一個難題。他知道她不怕困難,但沒想到上來她就給自己挑了個最難的。如果能做到,說不定自己真的能放心把集團的未來交給她。
「我知道了,」他點頭微笑:「你儘管去做,爸爸支持你。」
戴春城給裘嚴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裘嚴說機票訂在了星期四,星期五晚上才到,讓他不用等了。
半個月的出差時間不算長,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分開這麼長時間,但是整整半個月不聯繫的情況從前是沒有的。戴春城想當面和裘嚴聊,這時才發現他根本找不到人。
檢察院的交接工作基本上都完成了,意味著戴春城正式離職。
由公訴廳牽頭給戴春城辦歡送宴,在福臨公館包了整個宴會廳,半個公檢法系統的重要人物都在場。當晚喝的五糧液是戴春城自掏腰包買的,他喝白酒最容易醉,最多四兩的量,那天晚上他可能喝了大半斤。佘秀盡職盡責站在他身邊,一刻都沒有離開,想把白酒換成水,被他搖頭拒絕了,說,最後一頓酒了,該喝的還是要喝。
佘秀看得出來他是有意要把自己灌醉,到九點半的時候戴春城基本上是要酒喝的狀態。她給阿姨打電話,讓她提前準備好醒酒茶和胃藥,以防戴春城半夜胃痛。但她還是高估了戴春城的身體狀況,十點一刻的時候,戴春城說他要去一下洗手間,去了之後再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