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7 震怒
2023-09-22 09:20:53 作者: 月下無美人
太許一案還未開審,可各方卻都已經動了起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柳弛,可誰也沒有料到情況會陡然轉變。
柳弛死了,在大理寺監牢里中毒而亡。
御書房中,永貞帝一手撫著斷腿下空蕩蕩的袍子,一邊神色莫測的看著鄔榮,而馮蘄州、李豐闌則是站在旁邊。
「你說,柳弛死了?」
鄔榮低聲道:「是。」
永貞帝手指輕動:「畏罪自盡?」
「不是。」
鄔榮抬頭看著永貞帝沉聲道:「臣的確是在柳弛的屍體旁邊發現了一封血書,上面全是認罪之詞,可是臣卻並不相信柳弛會那般自盡。」
「先不說他被關入大理寺中之後,哪來的斷腸草之毒,就說柳弛,他一直都堅稱他是為人所害並不認罪,甚至於言語間一直不肯承認太許的事情是他所為,如今尚未開審,臣又一直命人封鎖了外面的消息,柳弛根本就不知道臣手中已有人證物證,又怎麼可能突然就畏罪自盡。」
「臣昨天夜裡在發現柳弛屍首之時,在監牢外看到了蔡少卿,查出他在柳弛死前曾收買過獄中獄卒,帶人入內見過柳弛,只是那人已經逃脫,臣已將蔡奇拿下禁於大理寺中,可臣無能,蔡奇怎麼都不肯開口。」
李豐闌目光微閃,柳弛的死讓他極為意外。
太許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是誰做的,柳弛無疑是被推出來當了替死鬼。
這種時候,柳弛活著遠比死了對大皇子他們更有利,有他在前扛著,大皇子就能躲在後面將所有事情都撇的一乾二淨,而他若是死了,才會讓人生疑。
李豐闌曾經想過,暗中對柳弛下手除了這塊擋箭牌,只是大理寺那邊守的太嚴,他們根本就找不到機會,原以為只能另想辦法,卻沒想到居然有人替他們動了手,也不知道這事情是襄王做的,還是大皇子那邊犯了渾。
可無論怎麼說,這對四皇子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此事也怪不得鄔大人,刑不上大夫,又有八辟之言,蔡奇怕是認定了鄔大人不敢對他用刑,所以才無所忌憚。」李豐闌低聲道。
永貞帝聞言冷哼出聲:「他算個什麼東西,也在八辟之中?」
所謂八辟,乃是指親故賢能,功貴勤賓,若有犯者在八辟之中,議得其罪,不在刑書,無論是大理寺還是刑部都無權審判,必須奏請皇帝裁決。
蔡奇雖是大理寺少卿,可功不在社稷,又以利謀於聖前,此時李豐闌一句看似勸解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瞬間讓得永貞帝臉上陰沉了下去。
「高崢。」
御書房旁邊陰影處的地方走出一人來,那人穿著的並非是禁衛之服,反而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形帶著滿滿的肅殺之意。
「陛下。」
「你親自去一趟大理寺,朕倒是要看看,那蔡奇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高崢沉聲應了一聲,便直接朝著御書房外走去,一直等他離開,那圍繞著房中的那股子讓人難受的血腥氣才漸漸散去。
馮蘄州和李豐闌早已經見過高崢,對他身上的那股凜冽煞氣沒太大的反應,倒是第一次親眼瞧見這人的鄔榮,不過短短兩句話時間,後頸上已經浮出了抹細汗。
幾人立於御書房中,永貞帝不開口,誰也不敢開口,那種沉默的氣氛讓得旁邊的陳安連呼吸都輕了許多。
半晌後,永貞帝突然說道:「你們以為柳弛是何人所害?」
鄔榮沉默不語。
李豐闌遲疑。
永貞帝看他:「有話就說。」
李豐闌這才低聲說道:「柳弛身上所負之罪事關重大,更牽扯到朝中吏部官員橫舉,太許那邊州縣與之相關之人幾乎死了個乾淨,而京中又有魏敏才背盡了所有罪責,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柳弛一人,柳弛一死,便是死無對證,能在此時動手的,除了真正的幕後之人,不會再有旁人。」
永貞帝聽出了李豐闌話中的意有所指,不由看了李豐闌一眼,才轉頭看著馮蘄州。
「蘄州,你認為呢?」
馮蘄州卻不像李豐闌那般有所顧忌,見永貞帝問他便直接說道:「先前微臣在剛得知太許之事時,就曾經順藤摸瓜查到了吏部的一些人身上,只是還沒有等臣查清楚其間事情,魏敏才就被爆出了貪污之事被人推了出來,攬盡了所有罪責死在獄中,讓得全部線索都斷在了他身上。」
「後來臣一直在追查此事,發現魏敏才死前曾和柳弛有所來往,並順著這條線索查到了柳弛身上,並得知柳弛曾借大皇子之名與朝臣私交過密。」
「太許的事情牽涉到地方官員和朝中六部,這其中所牽涉的絕非是柳弛一人,若非有足夠人脈,又有人手遍布朝堂,他們怎麼可能做到欺上瞞下,將整個吏部和朝中官員任選之事玩弄於鼓掌之間?」
「若非是郭欽前往太許調查生祭之事湊巧碰到了此事,怕是這事情還不會暴露出來,而那些人便會如老鼠一般躲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一寸寸的蠶食著皇權所覆之地,先是太許州縣,再是滄州隨州,從南地到京城,說不定將來更會蔓延到整個朝堂之上…」
馮蘄州的話說的直白,而永貞帝臉上的神色也隨著他的話越來越難看。
太許的事情,最初只是因為修正庶尹史衛方的兒子被人拐去做了生祭的祭品,史衛方的夫人為子報仇險些打死了人,被太許官府關押,都察院因此事派人前往調查,才發現太許所屬州郡官官相護,且羅萬權根本就從無功名卻身受官職,這才順藤摸瓜牽扯出來吏部販官的事情來。
如果史衛方的兒子沒丟,如果不是郭欽敏銳察覺其中不對,如果不是羅萬權等人行事太過猖狂,這件事情恐怕到現在都不會有人知道。
他高座廟堂之上,掌握天下大權,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卻有人在一步步的蠶食著他的江山,以微弱之處壞他社稷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