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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7:58:29 作者: 晚喬
    在謝言和剛被接回來的時候,謝霖川年紀還小,那個年齡的孩子並不大能分辨這些,聽了只覺得不服氣,也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喜歡這個剛回家就事事壓自己一頭的哥哥。

    而更叫人不爽的是,這個哥哥對那些他所希望得到的誇讚並不在乎,對這個家不在乎,對他也不在乎。

    這個哥哥不論何時都姿態游離,好像只是暫住在家的客人。即便是屁事不懂的小謝霖川都能感覺到他刻意做出的疏離淡漠,更別提爸爸媽媽。

    日子一天天地過,爸爸媽媽維持著面上的一團和氣,謝言和壓抑著心中不快,謝霖川又是不服又是委屈,大家都不開心。而情緒積攢久了,總是會爆發的。

    謝霖川記得那是一個晴轉雨的天氣,他從外邊打球回來,剛開門就看見與父親對峙的謝言和。當時媽媽在一邊哭,爸爸看上去怒不可遏,質問對面的半大少年,說:「你心裡到底有沒有這個家?」

    謝言和扯了扯嘴角:「家,什麼家?你是指這個我剛住進來半年的房子?」

    爸爸氣得要打人,還好媽媽拉住了,可人在氣頭上,總會說出些胡話。

    「白眼狼,這就是個白眼狼!」爸爸指著謝言和說,「到底不是在身邊長大的,這崽子就養不熟!」

    媽媽的臉瞬間就白了。爸爸也自知失言,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誰也不可能當沒聽見。更何況話趕話、火氣還在頭上,他也做不出什麼立刻反口的事情。

    謝言和低著眼,明顯是當了真:「是啊,接我回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謝霖川抱著球站在門口,進也不敢進,退又不敢退,就那麼呆愣愣望著屋裡的家人吵架,腦子裡一團糨糊。

    直到謝言和往他這邊走,他才反應過來,攔了一下。

    「哥。」他乾巴巴地舔了舔嘴唇,扯著謝言和的衣袖不敢讓謝言和離開。

    謝言和停住腳步,沒有拂開他的手,偏就是這麼一個停頓的工夫,屋裡,爸爸又加了一句:「怎麼,還想離家出走了?你倒是走啊!」

    謝言和譏諷地勾了勾嘴角,一個甩手直接出了門,謝霖川見狀直接傻了。

    媽媽要去追謝言和卻被爸爸攔住,一個小小的動作在那一刻宛如被扔進油堆的火苗,他們頃刻間爆發了激烈爭執,兩人吵得很兇,凶得叫謝霖川感到害怕。

    謝霖川一時恍惚,也不知自己該去和父母勸架還是該追出去看看哥哥,他成了一尊木雕,也第一次意識到那些自己從前忽略的東西。

    他一直以為,成天被念叨、成天被比較,自己是這個家裡最不開心的人。直到那日才發現,原來哥哥也不開心,甚至比他更不開心。

    冬天的風實在厲害,又冷又足,吹遠了幾朵烏雲,讓月光得以灑落下來。謝霖川保持著靠著籃球架的姿勢,抬頭認認真真地看謝言和,接著嘆了一口氣。

    「哥從來都很厲害,其實這也不奇怪,如果是我,我也會更喜歡哥。」

    他在這兒蹦了一下午,打球打出一身汗卻沒有及時換衣服。反而坐在這兒任那汗漚著,直到在冷風裡幹了個七七八八。眼下,謝霖川的腦子都迷糊起來,他或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但就是想說話。

    「哥,我小時候就羨慕你,一直羨慕到現在。你怎麼什麼事兒都能做得那麼好呢?我就不一樣了,我成績一般、專業一般,就連喜歡打球,打得也不咋的,還經常因為這個摔傷,不是這兒碰著了,就是那兒又磕著了。」

    他的臉原本被寒風颳得冰涼,大概是涼到了一定程度,現在又不正常地發起熱來。

    「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他邊說邊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但就是、就是……就是更羨慕了?」

    謝霖川腦子裡沒詞兒,說話一頓一頓的,使勁組織語言,說完卻又發現自己沒組織好,根本表達不出自己心裡的意思。

    他說得煩了,晃晃腦袋,索性放棄。末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跟小狗一樣委委屈屈:「哥,餓了,我要吃飯。」

    借著微弱月光,謝言和看見謝霖川臉上不正常的潮紅,他摸摸謝霖川的額頭,果然燙得離譜。

    「你發燒了。」

    謝霖川迷迷瞪瞪:「發燒不能吃飯嗎?」

    對上那雙如小動物一般的眼睛,謝言和嘆了口氣。

    謝霖川又摸摸肚子:「可是我好餓。」

    如果說那個家裡還有什麼是叫謝言和沒辦法撒手不管的,大概就是這個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纏上自己的憨憨弟弟。

    明明記得,最開始的時候,這個憨憨弟弟還不大喜歡他。

    謝言和的思緒短暫地游離了會兒,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一臉無辜的謝霖川身上。

    「走吧。」「嗯。」

    謝霖川雖然腦子轉不過來,但該聽的話還是很聽。他走在謝言和邊上,一會兒想到這裡一會兒想到別處,說出的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謝言和偶爾應兩句,接不住的,也「嗯」幾聲,直到謝霖川扯扯他的衣袖。

    「哥,你對學姐是什麼感覺?」

    終究還是沒躲過。謝言和暗嘆一聲:「沒什麼感覺。」

    謝霖川若有所思:「學姐說你拒絕她了。」

    平時打交道的都是些老狐狸,一句話恨不得拐八十個彎兒,謝言和長年累月和他們說話。久而久之,也不慣直白,此刻面對謝霖川的簡單直接,他竟有些不知該怎麼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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