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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7:55:48 作者: 晚喬
「沒有,我沒睡熟……」
「抱歉。」即便不久前還在哽咽,可再開口,顧淵的聲音里已經不帶一點兒情緒,「我偶爾會做噩夢,如果以後再聽到,你可以當作沒有聽到。過會兒就好,不必特意來叫醒我。」他大概覺得不自在,於是習慣性用不耐作掩飾,「我睡眠不好,你叫醒我,我等會兒如果睡不著了,第二天沒精神工作,這樣很煩。」
話里話外,說的都是「別老給我添麻煩」。
要放在平時,池渝這麼一番好心卻換得對方這樣不耐煩,她一定會生氣。可在這個當下,她看著眼前的人,聽著他能嗆死人的話,卻居然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情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睡醒,他還沒提起全部的精神、打不好掩飾,池渝明顯看見他的言不由衷。
她認真地盯著他,認真開口:「其實做噩夢會害怕挺正常的,又不丟人。」說完,轉身給他拿了杯水,也掩飾住自己的笑意。
倒不是在笑他,只是顧淵這個樣子,實在有點像鬧彆扭的小男孩。明明內心壓抑得不行,卻還為了面子想把人趕走,口是心非。
「做噩夢就該叫醒,醒來了睡不著,那就數羊。」池渝說,「再睡不著的話,我給你講故事啊。你喜歡《白雪公主》還是《灰姑娘》?」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顧淵微怔,接過水杯,愣愣地盯著杯子裡一圈圈波紋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池渝覺得奇怪。
「沒什麼。」顧淵一仰頭喝完杯里的水,隨手將它放在床頭柜上,「就覺得你額頭上那塊紅紅的,挺好笑的。」
池渝:「……」
之前可能是她眼睛壞了!這個人啊,惡劣得很,根本不值得同情。
「不好意思。」感覺到池渝的不悅,顧淵毫無誠意地道了歉,「但你的額頭真的有點好笑。」
池渝:「……」
顧淵指了指:「不小心想起了壽星公,雖然你的比他的矮很多。」
池渝的眉尾抽了抽。
顧淵起身,到抽屜里翻出一個小瓶子:「睡覺之前想給你的,可你跑得有點快,於是準備明天給你。但現在你出來了,就拿去吧。」
池渝接過,語氣不怎麼好:「這什麼?」
「擦額頭的。」
池渝掂了掂,決定不道謝了。
「還不都是你打的。」
彈的時候沒注意,現在才借著月光看清楚,他下手的確有點重。
「對不起。」他說,「我下次輕點兒。」
池渝:「下次?」
從夢裡緩過來,顧淵已經明顯褪去了剛醒來時的低落。他聳聳肩,看起來很是輕鬆:「如果你不再來惹我,那也可能沒有下次。」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池渝仿佛從他的臉上看見了四個字:你自找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晚安!」說完,轉身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而顧淵在看著她摔上門後,掏掏耳朵,又躺了下去。卻不小心在側身的時候看見枕頭上掉了一根頭髮。
這麼長,不是他的。
他捏著,定神看了看,隨手丟在了地上。
說來,他經常會做這個夢,可卻始終不能習慣。每一次,他都要過很久才能從這樣的情緒里走出來。
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有這麼一段過去,記憶深刻、顏色厚重、不願意想起卻又無力去忘記,反正他是有的。
他不想面對卻沒得選擇,只能在那些片段里做著逃避。即便當初無力反抗的那個孩子早已經變得強壯。按道理來說,現在的他將過去甩得那麼遠,早該有面對它們的勇氣了。
然而,不是什麼都能按道理說,因為不是什麼都有道理。
可這次與從前不同,顧淵想,雖然覺得尷尬也彆扭,但有人在身邊陪著,真的比一個人好受一些。
即便這個人真的是一個麻煩精。
【第四章】每個人都有一些不能提的事情
1.
海上的霧氣很重,尤其是夜裡,那些白汽濃稠得像是充滿了水分的雲朵,從天上掉落下來,壓在海面上,又被海面的張力托著沉不下去。
月下,有航船載燈,緩緩向前,破開這片濃白。
眼睛瞥向窗外,卻什麼也看不見。池渝在床上靜靜等了很久,終於,她屏住呼吸,慢慢來到門邊,仔細聽著外邊的動靜。這幾天,她嘗試著做了一些試探,發現顧淵睡覺從來都是很安靜的,也睡得很淺,稍微有些響動就能把他吵醒。
而他睡得最沉的時間段,也就在他值班檢查回來睡下之後的凌晨兩點半到三點之間。
幾乎是掐著時間在等著,池渝偷偷將門拉開一條縫,拿布條包住了腳,動作極輕,提著鞋子出了門。
在船上,藏一個人並不容易,但真要藏住也不是不可能。這些天,她都住在顧淵所在的居室里,有他守著,倒也的確躲了一陣子。
到底是顧淵啊。
池渝這麼想,卻並沒有深思自己會這麼想的原因。
也並沒有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對他已經生出這麼多的信任感了。
只是,由於大部分調查都是在顧淵眼皮下進行的,導致她幾乎查不到太多有價值的東西。畢竟,她目前對他的信任,還不足以讓她將目的全盤托出。這樣下去,或許她是不會被人發現,可混上船來也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