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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9:01:12 作者: 荔霧
    她像跑在火焰上,每一步都是煎熬,滿腦子只有趕快逃離這一個念頭,甚至不斷祈求他千萬別叫住自己。

    跑到門前,她猛地一把推開,然後迫不及待地踏了進去,反手關上門。

    火焰仿佛熄滅,被她牢牢關在背後的這扇門裡。

    心跳依舊又快又重,但她好像能呼吸了。

    站在門邊的侍者被她嚇了一跳,「……溫小姐?」

    溫書瑜恍若未聞,轉身垂著眼步伐急促地走向樓梯,同時竭力調整著自己的表情。

    像她希望的那樣,他沒有叫住自己。

    可他怎麼會呢?她又自作多情了一次。

    「眠眠?」溫治爾疑惑關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一僵,拼命眨眼深呼吸,緊張而恐慌地不斷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被看出任何破綻。

    「二哥。」她盡力若無其事地轉過身。

    「眠眠,你怎麼了?」溫治爾走過來,「臉色怎麼有點差?不舒服嗎?」

    「可能是吃太多涼的了,胃有點不舒服,我想去休息室待會兒。」

    溫治爾頓時緊張,「胃不舒服?我讓醫生來一趟。」

    「不用啦,二哥,我就是想上去喝杯熱水,你不要每次都這么小題大做嘛。」她垂著眼晃了晃溫治爾的手臂,「順便上去偷個懶,我不想待在這下面了。」

    「你確定沒事?」

    「確定確定!」她笑嘻嘻的,「也就剛才難受一下,現在緩過來了。」

    「那好,我送你上去之後再下來。」

    溫書瑜急著離開大廳,忙不迭點頭,「走吧走吧。」

    兩人上二樓進了休息室,溫治爾倒了杯熱水,用手背隔著杯壁試了試溫度,覺得水溫合適才遞過去。

    溫書瑜接過,催促道:「好啦,你快下去忙吧,不用管我。」

    「這麼急著我走?」溫治爾故作不滿。

    「免得爸爸找不到你嘛,而且,」她餘光瞥見放在桌上的手機,趕緊拿起來晃了晃,「而且我還準備跟葭檸打電話呢,你在這裡我怎麼打啊。」

    「好好好,」溫治爾無奈,「我走,我走總行了吧。門口有人守著,有什麼事讓他跑腿,知道嗎。」

    「知道啦。」溫書瑜應聲,低頭開始擺弄手機。

    門打開,然後又關上了。

    她握著手機的手抖了抖,下一秒屏幕上忽然落下一滴水珠。

    溫書瑜驀地站起身,徑直快步走進一側的盥洗室,關門鎖門飛快地一氣呵成。

    做完這一切,她直接靠著門蹲下,把臉埋進臂彎里。

    攥緊的手指節漸漸青白,肩膀和脊背漸漸顫抖、抽動。

    過了會,安靜的空間內忽然響起一聲沒能克制住的抽泣,接著抽噎聲愈發頻繁地響了起來。

    溫書瑜不知道自己一個人這麼蹲著哭了多久,只知道因抽噎太久已經有點缺氧了。

    她勉強長舒了口氣平復,接著昏昏沉沉地抬起頭,探手胡亂抽出幾張紙捂在臉上,淚眼朦朧地一邊抽泣著一邊撥出某個號碼。

    「葭檸——」電話剛一接通,溫書瑜就沒忍住帶著哭腔喊道。

    「眠眠?!眠眠你怎麼了,別哭別哭,發生什麼事了?」

    「我……」話剛開頭就被抽噎打斷,她忍不住縮成一團,手用力攥緊紙巾團竭力平靜下來。

    「別急,不著急,」宋葭檸語氣輕柔地安撫,「你慢慢說。」

    溫書瑜閉著眼深呼吸,眼眶裡盈滿的淚水又順著眼睫和臉頰接連滾落下來。

    「他,他都知道了……」

    ……

    晚宴結束,溫書瑜跟著父母哥哥一起回了家。

    她原本害怕自己會瞞不住異樣,但可能是害怕擔憂到了極點,竟然一次次出奇地鎮定,躲過了家人的懷疑。

    她假裝時也欺騙了自己——把那些話那個場景壓在門板後面,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地和家人說話談笑,竭力避免去想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

    當然,回到休息室後直到晚宴結束,她也沒再下樓一步。

    事實證明,逃避有用。

    雖然效用也很短暫。

    當深夜一個人躺在床上時,那些拼命迴避抗拒的事全部鑽進了她的腦海。

    她裹緊被子,縮在被子底下悄悄流眼淚。

    其實,她偶爾也會天真且不切實際地幻想:他可能會喜歡自己嗎?

    她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耐心和照顧,所以常常在想就算還不喜歡,對她是不是也是不同的?

    幻想來源於她小小的竊喜——因為家裡與他交好的緣故,她可以比其他人更接近他,並且享受這種照顧與親近,就像晚宴時沒有人能得到他青睞,但她卻可以和他跳一支舞。

    當然,也因為她過去從不缺人喜歡,所以難免有點隱秘的驕傲與自尊。

    所以這份感情被人戳破且被人看清,並且聽到他篤定地說「沒興趣」時,她不僅難過,而且難堪。

    起初她希望時間能倒回並永遠停留在那支舞結束的時候,可現在……

    她想起夏令營那晚在山頂對著極光許願的場景,現在看來只覺得可笑。

    穹頂是假的,極光也是假的,對著假的東西許願又怎麼會成真呢?

    就像他說的一樣,「再逼真也是假的」,何況是她基於幻想所期待的「以後」呢?

    他對自己的好特殊得再逼真,也不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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