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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9:25 作者: 七世有幸
導演剛入行的時候,心裡還是有點兒理想主義的。這份奢侈的理想主義讓他跟受相愛了三年,還收養了兒子。
但他的心在那次經濟危機里經歷了一次大清洗,他覺得自己成熟了,擁抱現實了。
那個時候,導演以為受也同時成熟了。他甚至暗中猜想,受跟自己是有這個默契的----否則當自己周旋於各位的大佬面前討投資時,受為何一直陪在身邊呢?
後來果然有財團大佬看上了受。
小藝人爬一爬床,是很正常的事。導演覺得受已經做好覺悟了,他會去跟那大佬睡一晚,或者很多晚,為自己換來翻身的機會。
他很快發現自己想多了。
受帶著一身傷痕回來時,導演在家門裡對他下跪了。在導演心裡,自己是對人生下跪了。下跪的導演絕望而沉痛:「我救不了你,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求你走吧,我真的沒有辦法……」
受低頭看了他片刻,一句話也沒說,踉蹌著轉身走了。
那天之後,受徹底消失,不留任何蹤跡。
導演成功地跟一個有門路的女人結了婚,還生了孩子。
年頭長了,導演甚至會懷疑受只是一場夢,一個被青春的荷爾蒙與荒誕的夢想催生的幻影。
這早已死去的幻影又陰魂不散地回來了。
導演比受更驚慌。
導演立即找了個理由將受單獨拉到一邊,不尷不尬地敘了幾句舊,受心不在焉地應了。
青春的荷爾蒙與荒誕的夢想催生的美人老了,被生活醃成了一條鹹魚。
導演心中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鄙薄:為什麼要出現呢?為什麼要將我記憶中僅存的一點美好都徹底毀掉呢?
在導演眼中,受顯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導演:「你也看見了,我已經結婚了,孩子還很小……他們都不知道我的過去……混到今天確實挺不容易的,我知道你也肯定有困難,這樣吧,咱們就都講講情義。」
導演摸出一張支票遞給他。
這段話的中心思想是:「拿著封口費滾得越遠越好。」
受盯著支票看了幾秒,笑了。
主要是覺得這世界很幽默,大家都很喜歡給自己遞支票。
要說受心裡不存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什麼都晚了。退一萬步講,今日如果重提當年的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自己的平靜生活也要被打碎。
但受當然也不願意讓導演順心。
為了膈應他,受死皮賴臉地屈指一彈那支票:「老闆,誠意不夠啊。」
導演:「……」
受才不管他怎麼看自己,漫天要價,狠狠訛了一筆。
與此同時,跟人談生意的攻發現受已經消失很久了。
攻突然想到他有可能是被誰認出來了,怕他遇到難堪,連忙四下找他。
於是攻尋到角落時,正好看見受皮笑肉不笑地從一個人手裡接過一張支票。
這一幕如此熟悉,攻心頭無名火起。
誰啊?憑什麼學我給錢啊?
攻並不知道這導演當初扮演的角色,因為受從未提起過。
於是攻衣角帶風地走了過去,通身翻湧著王霸之氣,看也不看導演,直接質問受:「這是哪位?」
受:「……」
這種捉姦在床的即視感,讓受和導演同時震驚了。
導演看了看總裁,又看了看受,那眼神的內涵非常豐富,包括了「你果然是這種人」「那你當年裝什麼」以及「你都這樣了咋還能傍大款」等層次各異的鄙夷。
受一顆刀槍不入的鹹魚心,終於還是被他的眼神刺成了篩子,湧出了新鮮的血肉。
受慘澹地說:「熟人。」一邊自暴自棄地把支票塞進了口袋。
攻的念頭轉得飛快。
熟人為什麼要給錢?是可憐受嗎?那受為什麼要收?聯想到當初受對空白支票的處理,攻不覺得受會接受任何「熟人」的支援。加上受明顯不對勁的表情,攻隱約猜到這「熟人」跟受有著更深的瓜葛。
攻又多看了導演一眼。
這一眼洞穿了他臉上的惱怒、恐懼與鄙夷,閱人無數的攻一下子懂了。
不管這人對受幹過什麼,反正不是好事。
攻幾乎是下意識地想替受找回場子。
受現在需要一個金光燦爛的大款給他撐場嗎?並不需要,只會讓對方聯想得更為齷齪不堪。
所以在這個長達數秒的停頓過後,攻突然變魔術般變臉了。
攻慢吞吞地拉起了受的手。
受:「……」
攻握著他的手討好地搖了搖,近乎諂媚地說:「別生我氣啊,我這不是擔心你迷路嗎,找過來的時候有點急了。」
導演和受再次同時目瞪口呆。
受:「不敢,不敢。」
攻:「看吧,我就知道你生氣了。」
受:「……」
攻委委屈屈地拍了拍受:「我走,我這就走了,你玩夠了別忘了回家哦。」
受呆若木雞地望著他離開了。
攻越走越遠,一直到快要消失在人群中時,才背對著他瀟灑地揮了揮手,那意思是「不用謝」。
第十三章
受還是很自覺的,攻沒走出多遠就被他追上了。
攻:「這麼快就跟熟人敘完舊了?」
受:「敘完了敘完了。」
攻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掩飾不住地黯然,想多問幾句,又怕戳他痛處,便另想了個辦法。
攻:「你好像不太舒服,這兒沒什麼事了,你可以早點回家。」
受確實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地方,打了聲招呼就提前離開了。
攻不太放心受,轉身就打了通電話,派了個人遠遠跟著受,匯報他的動向。接著又偷偷兜回那導演附近,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發給女秘書:「幫我查查這個人,重點查二十年前。」
女秘書:「有姓名嗎?」
攻:「沒有,大概率是影視圈的某人,剩下的自己想辦法。」
女秘書:「……」
攻很快收到了匯報,受出門之後轉進了一家銀行,把支票兌現了。
攻:「兌了多少錢?」
下屬:「……沒看清,好像挺多的。」
攻心中暗爽。受對那來頭不明的野雞果然不客氣,自己跟野雞還是有待遇差別的。
下屬:「然後他又進了間酒吧,現在正在一個人喝酒。」
這明擺著是借酒澆愁了。攻想了想,對受的酒量沒什麼印象:「那你看著點,別讓他喝出事。他走時再匯報一聲。」
過了一個多小時,攻這邊的聚會都散場了,受還在喝。
攻開始有點擔心,但又覺得受這麼大個人了,自己沒什麼立場管他。只好先讓司機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