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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9:25 作者: 七世有幸
    攻的兒子則在這周的例行匯報結束後,轉身走出房門之前,面無表情道:「父親。」

    攻:「……」

    攻點點頭:「什麼事,壯壯?」

    被報復性地喚出小名的兒子嘴角一抽,臉色愈發冷淡了下去,緩緩朝角落裡的受望去了一眼:「父親,請注意公眾形象。」

    攻:「?」

    這不正是為了注意才招的人嗎?

    兒子離開後,攻又打量了一下受,皺起了眉。

    他之前看慣了受這一身醃鹹菜似的打扮,竟然沒覺得違和。此時方才意識到,以後受是要跟著自己出現在各種對外場合的----比如三天後的股東大會。

    攻叫了受一聲:「你今天下班後,去理個髮,然後給自己買身西裝。定製來不及了,就買成衣吧。」

    受轉過頭,茫然地看著攻。

    攻:「髮型我給你幾張參考圖,西裝我給你列幾個牌子。」

    受依舊茫然地看著攻。

    攻:「怎麼?」

    受:「報銷嗎?」

    攻:「……」

    攻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你沒搞明白,作為總裁助理,維護自身形象是你的工作職責之一。」

    受:「不報銷嗎?」

    攻:「……」

    攻額頭青筋跳起:「我已經給你漲了三倍工資,你每天就幹這麼點破事兒!」

    受仿佛沒有察覺他的脾氣,自顧自陷入了沉思:「不報銷的話,我能淘寶一下高仿嗎?其實看著也差不多……」

    ……

    攻給自己倒了杯涼水,一口灌下,才勉強找回心平氣和的聲音。

    攻無力道:「……報銷,報銷。」

    受:「哎,謝謝老總!小的下班就去。」

    受拿著老總的錢,再也不心疼,出門打了個的,找了家高端理髮店,點了位最貴的Kevin,折騰了一小時。接著又直奔攻交代的品牌男裝店。

    翌日受來辦公室報到時,已經改換了行頭。

    受:「老總,這樣行麼?」

    攻神情複雜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攻:「你穿正裝的時候,能不能給我抬頭挺胸?」

    受聽話地挺了挺。

    攻又將他腳打量到頭,無力道:「就這樣吧。」

    攻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有人穿著如此挺括的正裝、光亮的皮鞋,看上去卻依舊是一條鹹魚。

    這簡直是人類未解之謎了。

    受轉去洗手間,對著鏡子撥了一下新剪的頭髮,凝視著自己的臉。

    二十年了,生活將人刀削斧劈,雕刻出了另一副模樣。

    不會有人認出來的,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若不是生計所迫,確實需要這翻了三倍的工資,他可能真的會選擇滾蛋。

    在那個年代,他被醜聞逼到退圈,又被導演攔在家門外,不得不另尋生計與住處。

    八卦無論在何時都是傳得最快的。他的家人朋友很快就都聽見了傳聞,紛紛與他斷絕了往來。就連養子同學的家長都鬧到學校,要求學校趕走「那種人的小孩」。

    他走投無路,改了身份證上的名字,帶著養子輾轉流浪了好幾個城市,換了無數沒有合同的工作,有時能討到工資,有時不能。

    直到幾年之後,人們逐漸遺忘了當初的醜聞,也認不出他的面容了,他才在這個城市安頓下來,從頭學習,成了一個小會計。

    那時候,攻的公司初具規模,卻還沒有成為今日的龐然大物。受在此工作時,曾經遠遠看見過總裁的臉。

    受立即認出了那張相當英俊的臉。畢竟他每做一次噩夢,就會重溫一遍當時的場景。

    他還記得,當自己全身赤裸地被拋到攻身上時,攻嫌惡地推開了自己。

    那避之不及的眼神,反而令他感到安全----攻與那胖子不是同一類人,這就夠了。

    從那之後,受就安心地躲在攻這公司的角落裡,日復一日地朝九晚五。

    他不敢跳槽,也不敢升職。他小心謹慎地避開一切嶄露鋒芒或拋頭露面的機會,於是這種沉默與逃避漸漸成為一種本能,成為自身氣質的一部分。

    沒有什麼抱負,沒有什麼指望,每年生日的許願都是「平安無事到老」。

    直到現在。

    股東大會當日,受亦步亦趨地跟在老總屁股後頭,悶聲不吭地拎包倒水遞文件。接待廳里有人找攻寒暄,他就退開幾步低頭數地磚。會議室里攻上台講話,他就走到陰影處cos盆栽。

    一天的會議結束,一切都很順利。

    攻站在大門邊送客,受在他身後繼續數地磚。

    攻的女兒走了過來,與攻說了幾句話後,無意間看了受一眼。

    女兒:「不錯嘛,大變樣了。咦,你長得有點像……那個那個……」

    攻:「?」

    受臉色一白。

    女兒:「啊,想不起來了。」

    攻:「……」

    攻心虛地想:難道我果然還是幹過他?

    第五章

    攻在心裡給受預設了一個月的試用期。如今一個月過去了,受的表現不溫不火,股東大會等重要場合也沒犯錯,當個打醬油的助理已是綽綽有餘。

    然而,受從股東大會回來之後,狀態就不太對勁,時常心不在焉。

    「餵。」攻不得不喊他。

    受回過神來:「老總有何吩咐?」

    「倒杯咖啡,說了兩遍了……」

    受趕緊一邊認錯一邊去找壺。

    攻皺眉看著他:「這兩天怎麼神遊天外的?」

    受倒完咖啡,沉默了片刻,忽然喚了聲:「老總。」

    攻一聽他嚴肅的口吻,心裡咯噔一聲。

    其實,最近攻的腦子裡三五不時就會轉過一個念頭:我幹過他嗎?我沒幹過他嗎?

    幹過的話,又怎會毫無記憶?沒幹過的話,又怎會連自己女兒都覺得他眼熟?

    要知道攻雖然換過很多任情人,但對每一任都還是挺好的,交往時送禮絕不手軟,分手時還會給分手費。

    如果受真的是其中一任,如今把日子過成這樣,攻就算是為了面子也會再塞張支票給他。

    「什麼事?」攻也端正了態度問。

    受搓搓手,開口了:「上次你讓我去買西裝,我還買了雙皮鞋……能一起報銷嗎?」

    攻:「……」

    攻簡直無力吐槽:「報。」

    受點頭哈腰:「謝謝老總,老總聖明。」

    攻不耐煩地揮揮手:「干你的活去。」

    受卻沒有馬上離開,又安靜地站了一會兒。

    受:「老總。」

    攻:「又怎麼了?」

    受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那什麼……如果有一天,我當不成助理了,還能回去當會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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