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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8:08 作者: 候已
「可是……」景藍明似乎無法接受我並沒有生氣這結論。
「夠了!我不想再說了!回公司吧!」
這個過於一板一眼的遲鈍男人,難道就沒想到我其實滿喜歡他的體溫嗎?
對於這次的事,我們兩個都再沒提起。儀式只是一次,只要我們彼此心裡有共識,就足夠了。
他依然是他的溫柔男朋友,只愛那個蠢蠢的女人。
我也不會忘記我的仇恨,我為什麼要賭上性命去過這些生活,只為那一個男人。
只是,從此以後,沒有第三個者時,我累了,就會直接靠在他身上。
總覺得自己選擇了一個不得了的人,把自己的弱態暴露出來,實在是很不智的行為。
可是,我相信,只有景藍,絕對不會背叛我。
無論發生任何事!
他依然稱呼我為「張先生」,儘管我說過不需要私底下也對我如此稱呼,他還是貫徹自己的做法。
這是他的尊敬嗎?還是表示必須保持距離?
可能景藍也需要某種儀式,來供奉他的堅持。
窗外的梅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花了,在黑暗中生活的我,卻沒有季節時間的感覺。我只是算計著離自己的目標還有多遠的距離,我沒想過需要休息,沒想過要把自己當人看。
但我的房間,卻多了一株剪下的梅花插枝。我知道有個人,很喜歡看梅花。
只要我累了,景藍必然會在身後,讓我依靠。
「景藍,答應我,永遠不要背叛我!」
看不清楚方向的黑暗空間,看不清自己的雙手和心。我並沒有迷失,只是偶然總想睡一下。
就一下而已,沒關係吧?
景藍,承諾答應下來,你就必須要兌現啊!
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
就算我只會把你帶進更深的黑暗。
你說,是吧?
新外傳ⅡA.\n敬童
黑色的槍,提起,裝彈,拉保險。
動作乾脆美麗,好像他從來就為此而生,理所當然地,幽雅,矯健,美麗,並殘忍著。
「發什麼呆?」
他突然側過頭,拍拍我的後腦,黑色的瞳孔忽而收細,那眼中閃爍而過的魔力,恆久不變:「在醫院呆太久,身體生鏽了?」略帶嘲諷地笑容,他嘴裡多了根黑色的火星。
我本能地側身避開他的手:「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是的,一切都只是本能。
無論是他的冷酷,還是我的倔強。
黑暗的房間,沒有燈的夜,我喜歡這樣的色彩,這樣被黑色包圍著,會讓我感覺糜爛和舒心,唯有他唇間的紅星,是唯一能映入我靈魂的毀滅之光。
他笑著舉起手中槍,將桌上另一把扔到我懷裡:「別磨蹭了,今晚還有很多自大的老鼠等著我們呢,如果還沒忘記怎麼開槍,就老實跟在我後面,別再亂跑了,小貓咪。」
我咬牙訴出我的不滿:「這噁心的稱呼不要再提了。」我又不是十多歲的小孩子!
可是他笑了,而且笑得誇張,讓我很是惱厭。突然,他一把將我拉近,四目不到五厘米的距離,我的心猛然狂奏起來。
那雙眼睛,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該死,他的眼睛是黑洞嗎?明知不可望,偏被吸引吞食得體無完膚。
帶著撫媚的詭笑,他側過頭,忽而咬上我耳翼的環:「看來我最近真的睡太久了,居然叫你連對主人說話的禮貌都忘記了……」
討厭!你玩夠了沒有?!
我甩開他的手,藏好懷裡的槍,快步走出房間,再跟他耗下去,我又會像個木偶般任他扯線玩耍!
可是,我也沒想到,在將近一年的昏睡中醒來的他,居然,完全沒有如我預想般的狂怒,而是過分地平靜。
真的太冷靜了。
當我還在床邊看著他漂亮的睡顏,一邊提心掉膽戒備著任何的接近者,一邊傻傻地被睡夢時他的天真表情所吸引不可自拔,那雙細長的眼睫毛就不安份地晃動起來。沒有任何預兆,沒有電影裡宣揚地那麼感人肺腑熱淚盈眶,就連醫生都萬料不到,他居然那麼自然地就在一個清晨睜開了眼睛。看到本該死在他手中的我坐在床頭,他沒有任何驚訝與不解,反而乾咳了兩聲後理所當然地下命令:「我好渴!」
面對這個混帳,我回給他的是一個瘋狂的吻。
不知道唾液的糾纏能不能抒緩他的喉嚨,反正我自認沒在他醒來時一槍斃了他已是極好的忍耐力。這傢伙以為地球是圍繞他而轉的嗎?!想昏迷就昏迷,想醒來就醒來,根本沒任何人能控制主宰,真是個自我中心到極點的變態!
仿佛早上在自己房間醒來般平常,他沒問事情的後續,沒問我為什麼沒死,沒問他昏迷時發生了什麼,只是靜靜地吃著食物,然後休息,一直睡,不理幫會其他人的叫囂,不理那些跑到他面前彼此互揭別人老底,控訴誰誰誰在他昏迷時做了什麼,誰誰誰又派了多少人來殺他的傢伙。
他和我一樣,都一句話沒說,仿佛事不關己。
向榮倒好,一早來醫院見到他醒來,兩腳一跺,將原本為我做的飯盒一把砸在我腦袋上,一言不發,怒氣沖沖就走了。看來最盼望他就此死掉的人,可能是向榮。
一周後,他的身體基本上恢復了,爬起床,突然開口叫我將這段時間所有的幫會記錄都拿出來,在四天的仔細研究後,他的嘴角終於爬回了魔王的笑意。
我想,其實一切都逃不過他的腦子,無論他是清醒還是昏睡。凡人又怎麼斗得過惡魔,那些自以為聰明抓到時機的傢伙們,很快,就會對自己的愚行悔不當初,遺憾是都太晚了。
他說得對,只有惡魔,才能和惡魔對抗。
可惜,我終是學不會。
很好,既然他醒來了,幫派的事就都砸回給他吧!我恢復回秘書身份還樂得輕鬆,在他昏迷的時候和向榮硬要撐起失去龍頭的華泰,以我們倆的身份簡直是困難重重,現在正牌老大恢復了,我這被無數人詛罵為興風作雨意圖奪位的人就拍拍兩手,退回幕後吧。其實我根本不喜歡搞這種鬧劇,好像每天被人盯著想揪出來的小丑,真討厭。
資料在他昏睡時早已整理整齊地遠遠超出我本來職責範圍,而既然他醒來,我這業餘保鏢也可以退居二線了,反正能在他手裡討到好處的人千年難得一見。當他認真核對每一個細節時,我空閒地窩在窗口看天空,見到鏡湖般的天空和中槍那日相同的純藍,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可是一直睡到面部僵硬的某人卻終於第一次露出驚訝,一腳踢翻我的椅子,害我險些摔倒:「很閒?」
鑑於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的舉動,於是,半夜時分他將我拉起身,硬塞了一件工作給這個過分空閒無聊的秘書我。
槍,子彈,名單,還有什麼好事呢?
我早說過,他比蛇還記仇。
他怎會因為剛從昏迷中恢復,就「沒空」去找那些在他不清醒時來打過招呼的人。
「自己親自去?」白天時半句都沒提過,但如我意料,他準備周全。
用槍輕敲我的腦袋,他露出天真的笑意:「禮尚往來嘛,總要回禮的。」
真討厭,已經三十多歲的人,卻還頂著張天使面孔四處招搖撞騙,最可笑的,卻是輕易就被他煞到的總是我!
可是我也一樣不解,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坦然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假裝他沒叫過戒夜來殺我,假裝他沒有朝我開過槍,假裝那天藍到透明的江邊全是一場幻覺,也假裝,我垂死前最後的告白,只是虛原幻像的其中一層易破的薄膜,碰不得,也戳不破……比觸手即融的雪花還短暫清薄,無情……
----你不能怪我,你這人太冷漠了,比我還殘忍,比我還聰明,我根本看不透你!我實在沒有辦法把你留身邊。
其實我當時想說的是,謝謝你,如果能被你殺死,我很高興……
和去香港時一樣,他沒告訴幫派中任何人,只有我們,只有手裡黑色的槍和即將來臨的血花。偷偷穿越負責巡視的李志遙他們,我們輕鬆就走出了醫院後門,按照名單一個個去解決。
事情並不戲劇化,這是過去十年的日子中,我們每天都必須經歷的過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但是,我心底殘存的那點兒迷惑,卻叫我屢次在關鍵時刻心散而松,險些被殺。
誰能告訴我:我已經不想殺他了,一流的槍法,又何用?
「敬童!」
當子彈和我擦身而過時,他將我拉入懷,避免了這具屬於他的身體上再留下醜陋彈痕的發生,然後他開槍結束了今天的目的,拉著我就跑。
當到了安全的地方,劈頭就送我一巴掌,頭昏腦漲。
「想送死就早說,我幫你解決了,省得死在別人地盤留下把柄!」
厭惡冷漠的口氣,依舊沒變。我撫著臉,好痛,腫了。
可其實,我一直無法開口,無法親口告訴他:我想離開華泰了。
我不想殺他了,也不想奪去他的所有了,不想去打理那些瑣碎的業務,不想再拿槍了,不想再去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所有……既然我不殺他了,那麼其他一切都不再具有意義……
但一面對他,我就什麼都開不了口。就像再也無法說出「我愛你」一樣,那是臨死時才能降臨的勇氣。
而真實的我,其實是很膽弱的。
他看著我,突然低下頭,輕輕吻在我額頭上,那個輕柔到不真實的吻,我本以為,只有真正的天使才能做到。他只是虛偽的!他一直都只是虛偽的!
我不能相信!
……但是,算了。
口舌相纏,唇齒碰撞,激烈的吻,炙熱到能毀滅一切。
沒關係,這樣就好了。
虛偽本來就和我們如影隨形。我們可以一起去殺人,一起慢慢走向毀滅,一起死握著根本算不了什麼華泰,然後等待著,有天一起死去,腐爛。
殺人兇手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無論用多少愛恨去虛偽裝飾,槍和手之間那沒有0.001距離的緊貼都無法改變。
正如我,始終說不出口那三個字。
我想說的,是不要逼我。
無論多愛你,也無法掩滅我的恨,正如多恨你,也遮擋不了愛的延續。
可是,我們可以一直這樣。
互相愛著。
互相恨著。
無論是愛還是恨,我都只會在你一個人身邊,當我死的時候,我希望殺死我的人是你,而能殺死你的人,也僅可以是我。
沒有人能挽救得了我們。包括我們自己。
就當一切從來沒發生過,將過往的的屈辱與可笑的自尊都踩在腳下,然後等到了死神真正降臨的時候,我會再用那個卑微且傲慢的聲音告訴你:
混蛋,我就是喜歡你!
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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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出版社要求寫的醒來後的外傳……唉,其實我認為他會S掉的說……
新外傳ⅡB.\n張沫
我做了一個很奇異的夢,夢裡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我不想醒來,就一直睡,一直睡……
但最後還是醒來了,當我睜開眼,看到敬童坐在我旁邊,眼裡是他想掩飾但掩飾不了的緊張時,我突然發現,原來現實和夢境,其實並不是太遙遠。
那個臭小子!
要他送點兒水給我喝,他居然狂吻我!壓得我身體痛死了!
還是以前乖乖哭泣的樣子比較可愛,這得寸進尺的傢伙!
不過,現在這樣,也是我自己故意釀成的。
將他調養成我想要的樣子,那樣漂亮,那樣殘忍,那樣無人能敵的能力,以及過分傲慢又自我中心的態度。
就和以前的我一樣。
殺了他吧!
醒來後,心裡那個聲音又開始反反覆覆跟我說:殺了他吧。
故意將敬童養成這樣,不就是為了殺了他嘛,既然後悔殺了那個人的行為,那就再養個自己出來,然後將他殺死,然後……心裡就終於可以靜止無聲,不會再有任何紛擾了……
清醒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記憶就會顛覆到十八年前,讓人難以喘息的那個夜晚。
其實我很想問一句。
邢澤,為什麼你沒有殺了我呢?
你殺了我不就好了?!你殺了我不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你殺了我……你殺了我……我現在就不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你說過,做黑社會的,不想被殺就要將自己變成惡魔。
我以為我做到了,我已經是惡魔了,可是……你媽的混帳都死了十八年了為什麼還要在我腦子裡肆虐!!
別再煩著我了!
所以,我把敬童殺了吧!我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你,然後殺了那個酷似我過去的敬童,代替你,當年沒開的那一槍……然後,你應該就無法再任意在我腦海里翻騰了吧……
其實,你也很後悔,當年沒有殺死我吧?
「這是幫會記錄!這是交易記錄,其他的人事變動,公司營業情況……我都整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