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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8:08 作者: 候已
……可是我沒有扣下。
我放下槍。
即使殺了他又如何?張沫不會有半分憐惜,他叫這個根本不會殺人的小鬼來,就已預了戒夜不會有命回去。
他什麼都不在乎!
不在乎我的生命,也不在乎戒夜的生命!
戒夜,不需要我來取你的命!你真的以為殺了我,他就會給你所有的愛,就會從此只寵愛你一個嗎?
你真天真!
我十五歲開始做他奴隸,跟了他十三年,立過多少汗馬功勞,他都還是要取我性命,你真以為他會對你這個才剛來兩年的小鬼玩真的?
而且以你這種天真的性格和殺人方法,很快就會失手,不用我來取你性命,你也活不久。
……算了,我沒有資格說你!
我也是個天真的傢伙!
我曾經那麼恨他,恨出賣我的人,恨所有看輕我的人。
可結果呢?
我沒有殺爸爸,也沒有殺他,現在殺你一個又有何意義?不就是取我性命的人嗎?你也只是遵照他的意思行事,他把你當個工具使用罷了!
是他!
是張沫!
那個改變我命運的傢伙!那個我恨到極點的男人!
血水從喉嚨湧上來,全是鹹味和血腥。我咬緊牙根,強忍身體胸口的巨痛,用盡所有力氣吼叫:「張沫!!!」
戒夜聽到,轉過身,奇怪得看著我。
我不是要戒夜轉身,是另一個人,一個躲在附近的混蛋!!
「張沫!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
叫聲後是長久的寂靜,除了江水翻滾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一直到那個人從貨櫃箱後面慢慢走出來,他靜靜看著我。
「主人!」戒夜忙跑上去,張沫沒有理會,只是伸出手掌。戒夜愣楞,把手上的項鍊放在他手心。
他握緊項鍊,走到我身邊,表情漠然。
「還沒死嗎?沒打中要害?」他居然還用腳踢我!
痛死了!混蛋!!
我瞪著他:「你放心……打中了……打中了胃部和肺……我活不了的……」話語間,又有血水湧上嘴裡,導致我更不好說話。
他沒有表情,只是看著我。他快四十歲了,無論多俊美的男人,都難掩歲月的痕跡。可他的眼睛還沒變,無論他年紀多少,都有一雙和天使樣美麗的大眼睛。
我還是喜歡他啊!
即使現在是他指示人來奪我性命!即使他把我當工具樣用完即丟!!即使他不把我當人看!!!
即使……他從來沒有愛過我,我都義無反顧得愛他!
明知道自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還毫不猶豫得向火光飛去。
只因為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黑色火焰。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冷冷的聲調,還是那麼迷人,我就喜歡他不帶感情得跟我講話,比起虛偽的微笑,這比較真實。
我看著他,沒有離開一眼視線:「我跟了你那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的習慣。」讓那麼一個新手來殺我,他怎會真的放心!
他誰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尤其要殺的人是我!無論成功與否,他都會親自來看著!
他嘆氣,蹲下來,把手中的項鍊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
「其實,」他沒看我,繼續摸項鍊。「我也是猶豫了很久,即使是在我叫戒夜準備後……你相信嗎?」
我冷冷注視他。
「相信。」
反而是他驚訝:「為什麼相信?」
「因為……你叫戒夜來……叫這個根本不會殺人的小鬼來……」我在幫中雖然不是第一號,也是一流的殺手。不找個比我厲害的殺手來,反而找個沒殺過人的男娼小鬼,就是他並非完全想取我性命。
他潛意識裡還是希望我把戒夜幹掉,而不是被戒夜所殺。
可是估計錯誤了。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被他打中。」他眼中隱藏著惋惜,我可以相信,這是他的真心嗎?
「你說得不錯……我也沒有……想過會被他打中……就是因為我不把他放眼中……才會被他有機可乘吧」
「我叫你去買東西時,是問你去不去,不是命令,你自己選擇的,怪不得我。」
到這時候我還是微笑面對他。
我愛他,這也是我預算中的結果,所以,我沒有任何怨恨。
他說得沒錯,是我自己選擇的!
我早知道和他一起,伴君如伴虎,我早知道不可能永遠保持這種關係,我早知道不是殺他就是被殺,我始終沒有辦法下手,就該知道遲早會輪到我。
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昨天晚上我沒有朝他太陽穴開槍,就該知道自己今天將要死了。
可是,張沫,你也和我一樣,在愛我與恨我中糾纏吧?
我愛你,也恨你!
你改變我的人生,教會我向上爬的方法,你害怕,怕有一天我會和當年的你一樣,把你殺了,謀奪權位。你沒有錯,一點兒錯都沒有,這個決定是對的!
你殺了上代老大,殺了自己的主人,你恨他,所以你殺了他,殺了那個把你踩在腳下的男人。
只是,你也愛他!
你用他對你的方式對待我,你給我穿相同的環,不是在回憶你過往的淒涼,而是在回憶你對他的愛吧!
現在也一樣,你恨我,看到我一步步慢慢爬到你身邊,你心驚膽顫,所以你要取我性命。
可是,你也愛我啊!
想忘記我對你的威脅,想天真得繼續掌握我,把我抱在懷裡,擁有我,不想我從此消失!
愛著我的你天真得如個孩子,想像如童話故事般,可以王子公主雙宿雙飛!忘記自己是黑幫老大,忘記我是個買回來的男娼,忘記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忘記我們每天都要虛偽面對每個心有所圖靠近的人,忘記我們身處地獄!
甚至忘記我們都是惡魔,寧願相信如外表般,能暫時充當天使,得到彼此的永遠眷戀!
在對前老大的愛與恨中,你的恨勝過了你的愛,於是你把他殺了。
在面對我時,你還是讓恨戰勝愛,所以把我也殺了。
而我,選擇了愛。
所以這個結果是我們兩個都希望的吧!
「你不能怪我,你這人太冷漠了,比我還殘忍,比我還聰明,我根本看不透你!我實在沒有辦法把你留身邊。」
「……我知道……」
結果都已出來了,還有什麼好解釋!
我該高興,他恨我比愛我多,他得到了他要的結果。而我愛他比恨他多,所以我也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既然不能殺他,讓他殺了我也好!
我的意識已逐漸模糊,幾乎要沉睡的時候,又聽到他的聲音。
他提起我掉地上的槍,對著我的頭部:「敬童,在死前,最後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什麼昨天晚上你沒有開槍?」
果然,他會下手的導火線就因為這個。我早該知道不能相信他所演出來的「睡」。
我沒有抑制,也不再需要抑制了,讓眼淚從眼腳滑下。
一生二十八年,我有近一半的時間都陪在他身邊,為他做事。
因為他,我變成寵物,變成玩具,變成工具,最後變為惡魔。
可惜進化還不夠完美,如果我真如他所說比他還殘忍、還聰明,我就不會在那個時候放下槍,而應該將子彈鑲進他腦髓。
張沫,我唯一比你聰明的地方是,我終於看懂了你,而你沒有看懂我。
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啊!否則你又怎麼會問出這個傻問題?
「當然因為……我愛你啊……」
真是的,到死為止,他都沒有留個美好的回憶給我!
我看著他背後萬里無雲的天空,沒有閉上眼,也不捨得閉上眼。最後看到的影像是他拿著我的槍對著我,保險已拉開,而戒夜喊著什麼向他衝去。
----我叫房敬童,11月18日出生,母親是一名普通職員,在銀行工作,父親有一間不錯的小公司,是老闆。
如星座書所言,我是個聰明的孩子,從小學習能力就特別好。在幼兒園,老師總是說:大家要向敬童學習!
我最喜歡聽到這句話。
六歲半,我進入當地的重點小學,開始切實知道長得漂亮和學習優秀能給我帶來什麼----我永遠是老師稱讚的對象,成績優秀,又乖巧,長得可愛,所有好事都有我的份。
到了中學,我理所當然成為學生會副會長,工作認真負責,品學兼優,老師和同學都喜歡我,沒有人不寵愛我,常有女生跟我表白,我都拒絕了。
我喜歡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她是學生會的秘書,就讀旁班,笑起來有對很可愛的酒窩。
可是我的優秀讓我沒有勇氣開口跟她表白。
我的目標是一間超難進的重點高中,不用於初中是電腦分配,高中我要靠自己努力得到我應得的。
我沒日沒夜得讀書,常常半夜兩點才睡下,六點又起來。
有同學說我是書呆子,讀書讀傻了,何必那麼拼命。我覺得他們才是蠢材。我知道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的道理,我能人人羨慕,不是光靠外表和天份。
爸爸說,如果我考上了,他會在整個暑假帶我出去玩,我想去哪裡都可以,他會一直陪我。
媽媽天天晚上為我燉補品,說別累壞了身子。
當知道我達到分數線後,他們抱著稱讚我一整個晚上。
媽媽四處跟人炫耀她兒子是多麼厲害。
我堅信自己此時是幸福的!
直到那天中午,我看過電視後午睡,醒來已是晚上,身處一個陌生房間。
他走進來。
「我叫張沫,不過你以後該叫我主人。」
我永遠記得,他嘴上是迷人微笑,眼中卻閃爍著惡魔的神色。
從那天開始,我成為他的寵物。
42.\n最終章
五個月後,花都的私人醫院。
對於混黑社會的人來說,大部分的傷都是自己找無照密醫來處理,輕傷的乾脆自己來,地點也一般選擇在自己家中或其他隱蔽地點,絕少會出現到醫院。大型的國家性醫院是絕對不可能的,就連小型的私人醫院也很少去。
原因是這些地方都太危險了,受到場地的限制,沒有完美的保護,尤其是黑社會中排位高的人,是絕對不肯住院的。
可是也有無從選擇的情況,例如,需要一些巨型的醫療器具,不可能運到家中,迫不得已也要住醫院。
即使把整間醫院包下來,布置上密密麻麻的手下,也難保障安全,畢竟原本是公共地方,而且人又多又雜。
外面又傳來槍械聲,我的聽力依然是那麼敏銳,即使對方還沒有走進醫療大樓。
深呼一口氣,我看向床上那個沉睡中的傢伙,無奈得再次拔出槍。
真不虧是「華泰的張沫」,他究竟能招惹來多少殺手!
門外傳來槍響,大概已經開戰了。我拿穩槍,兩步躍上房門上的水管處,屏住呼吸,等待。
外面的槍戰還繼續,門,卻被慢慢推開。
我躲於高處,不動聲色,直到那幾個不認識的人晃進房間,他們的目光停駐在床上的張沫處。
「是他吧?華泰的……」
沒等他們討論完,我從他們頭頂跳下,一邊按住為首那個的槍,一邊起腳借力踢向另外一個的胸口。這一腳沒有留情,在對方的慘叫中我也感覺到至少肋骨斷了三根。
然後提起槍,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一人一顆子彈,都解決了。
踢開病房中的屍體,我走到門口,看著外面的槍戰還在繼續,地上有不認識的屍體,也有華泰的。田鋅和李志遙還被對方壓著,無法還擊。
我一腳站在房內,留意著他的變動,一腳踏在走廊上,提起槍,一陣連射。
一個,兩個,三個……
直到十二個人,全部倒地。
看著那兩個慢慢站起身上還有血傷的人,我吼道:「田鋅!遙叔!這種三流角色你們也能放他們進房?!你們怎麼護衛的!!!」
「對不起……對方比較多人……明天我叫多點人……」
我掃視他們一眼,他們也不再往下說了。看著他們兩人面有難色,我也懶得再跟他們計較:「還等到明天?!馬上打電話叫人來,三十分鐘後我要看到至少有五十人在,聽清楚沒有!!還有,那些醫生護士的,看牢些,被混了什麼無關的人進來!」
扔下命令,我甩門回到房間。
雖然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可我也同樣擔心人多難敵,只有先把這個保護層建立好,儘量減少危險的機率。
我緩緩走到他床前,他還是一如既往,睡得那麼沉,仿佛外面發生什麼都與他無關。
我輕撫他的臉,他的眼睫毛,他的唇,他的鬍渣,他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