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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8:08 作者: 候已
接手景藍的工作,二十八歲的我從一個無名的床上寵物,終於爬到他身邊,再沒有人能阻止我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那些鄙視我的人,都轉向開始討好我,沒有再提我的過往究竟如何。
這,是我要的結局嗎?
那麼多次殺他的機會,都無法得手,是否也只為這個結局,上天也知道我總有一天會走到這步嗎?
而此時,不比過往,如果不殺他,被殺的就該是我。
別人不一定知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遊戲,他清楚結局,我也清楚,誠如當年他殺死前老大一樣。
我要什麼時候下殺手呢?
成為他貼身秘書,我又開始經常出入他家。
什麼都熟悉,就是討厭那個總叫他「主人」的小鬼,越來越討厭,總覺得那小鬼的叫聲格外刺耳。戒夜顯然也不喜歡我,只要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就會帶著掩飾不了的殺意盯著我。
那麼愛他?愛到想殺了我?
真是有趣的小鬼,看戒夜的樣子也不過十來二十歲,居然有雙殺人的眼睛,沒準會成為另一個他或者我!
兜了一個大圈,我又回到這個起點。
因為工作關係,我常常要在他家陪伴他到深夜,無法回家休息,就只能留宿他家。然而我本來的房間,他給了戒夜。
我是有那麼一點兒失落,我本以為那個房間永遠只屬於我。
還是戒夜比我更特別?
我可以自由出入三樓了,但沒有特別驕傲,又不是第一次上來。
沒接手前都不知道,原來的景藍負責的工作是如此繁瑣複雜,剛上任我忙得頭昏腦漲。每天連三小時都睡不到,我不斷處理著幫派和公司的大小事宜。
爬到他身邊,才清楚知道景藍何以為他的影子。
每一個簡單動作,都代表了他的想法,我想這是他和景藍之間的默契。他說話從來不說全,有時候連半句都說不到,後面只有意會。
景藍足足在他身邊十六年!
然而,正因為他還沒有習慣身邊少了景藍的感覺,他也第一次發現其實我很了解他。
如果是其他人,真的很難短時間跟上他辦事的方式節奏,可是我在他身邊太久了,只是一舉手一顰眉,我就領會到他心中是喜是怒。
還有日常生活習慣,什麼時候習慣吃什么喝什麼做什麼,沒有任何人教,我配合得完美無缺。
他有時也別有所思得盯著我。
我猛然想到,他會否發現其實我是愛他的?
試問除了景藍有誰可以了解他到如斯地步?
雖然,我只是單純不服輸,不想承認自己不如景藍而已。
跟在他身邊,我要時刻保持在最佳狀態,不但要反應夠快,了解他的習性,代為處理黑白兩道事務,連他的生活起居和安全都要照顧得天衣無fèng。
一次有人暗殺,我幾乎是本能得用身體擋住子彈。
不!!我不允許任何人殺死他!!
我要親手殺了他!
子彈射入左手臂,我沒理會,右手抽出槍立刻把對方解決了。
紅色液體從手臂里流出。陪他上車後,我才撕開衣服簡單包紮一下了事。
我越來越像他了,身上的傷疤日漸增多,手指也變得粗糙,中指和手腕部分因為長期練槍留下厚厚的老繭。
我很喜歡那些繭,看到這些痕跡,我才能安心。
我要相信,我和他以前是一樣的,所以,我一定也可以殺死他。
他看到我肩膀上血流不斷,突然吩咐其他人拿來醫療用具,親手幫我療傷。
我拒絕,畢竟他的時間寶貴,之後還有重要的會議。可是他用命令口氣禁止我反抗:「不要讓我說第三遍!」好像我還是他飼養的寵物,而非他的秘書。
他還在乎我嗎?
我以為,他已經恨我入骨,又有了戒夜,只想殺掉我。
我真的很喜歡他那句話,突然揚起奇怪的願望,希望他能一輩子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果然不正常,以前不被他當人看時,只想和他對等;現在有地位了,又想聽回他那種沒有感情的命令口吻。
我沒有把受傷的事情放在心上,繼續工作,晚上又陪伴他左右。最近因為公司有許多業務,常常工作到凌晨,有時候他睡了,我還不能睡。
才三點多,我居然覺得頭很重。我明明可以熬三、四個通宵的,可能因為今天受傷。
「累了嗎?」他也發覺到我的失神。
「沒有。」我固執得否認,可是眼前的影像卻似與我做對,不斷搖晃。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你的傷口還沒有好。」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此刻我似乎快要昏倒了。我撐著走到沙發邊:「那我睡兩小時,一會兒叫醒我。」還有很多工作,我不能放任自己太輕鬆。
他答應,繼續埋頭工作。我倒在他書房沙發上,閉目休息,很快陷入沉睡。
其實手臂火燒般疼痛,可我不願意告訴任何人。我以為自己可以撐住。
什麼痛我沒吃過,這麼一點兒小意思根本不算什麼!
睡夢中想起他似乎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究竟何時卻想不起來,過往似昨天才面對的畫面,有時侯卻像輪換前的記憶。
然而,我這一覺睡到天亮。醒來時不是在書房沙發上,而是一張黑色雙人大床。
是他的床!
我馬上清醒,手上感覺不太一樣,抬起看到手上傷口換了新繃帶,而旁邊地板扔著一堆染血的舊繃帶。
難怪那麼痛,原來傷口裂開了我還不知道!
床上還有一個人。他睡在旁邊,連衣服都沒有脫,看來已經累得不行了。
臉上儘是憔悴神色。最近他都睡得不好,我知道。
看著他無防備的睡臉,我突然想問問他,在戒夜面前,在景藍面前,他能如此熟睡嗎?
他說過,只在我面前睡,還記得那個承諾嗎?
他,應該還記得吧----所以現在才能睡得如此理所當然。
我抬手,輕輕撫摸過他的臉。他已經不再年輕了,白晰細膩的肌膚使他看來還相當年少,但也不再完美。他老了,就和我已失去年少的美貌和輕狂一樣。
一次就好,就當我做白日夢,好想看看我們到老會是什麼樣,撇去所有虛假的俊美外表,撇去所有身為掌權者的霸道和意氣用事,單純得坐在一起,談談那些我們都不曾有過的天真夢想,看日出日落。
嘴腳揚起苦笑,這夢未免太理想太天真了!
我們是黑社會啊,殺了那麼多人走到這步,才說想什麼都不要,怎麼可能!我確實不在意那些繁華盛世,可是他呢?他放不下得,那些是他生存的證明,是他地位的證明。
我們的未來都一樣,只有地獄,才是最好歸宿。
手指輕扶過他薄薄的唇,他高挺的鼻子,他細長的眼睫毛……
眼睫毛動一下,他張開眼盯著我,身子沒有動。
我被嚇一跳,他是什麼時候醒的?難道我剛才撫摸他的臉,他全知道?
別……別被發現!
我掩飾了十一年的真心,我堆砌起所有虛偽只為隱瞞住的最後一寸角落,我不要在這時候被揭穿!!
如果被他知道我愛他,就連我最後勉強維持住的自尊都會摔得粉碎。
「啊……!」
他猛然張嘴,咬住我來不及收起的手指,又痛又麻!
身體本能得起反應,仿佛在提醒我有多愛他!
我忙抽回手,別過頭:「抱歉,我睡過頭了!我現在就起來。」
我爬下床,想逃離,卻被一股力量從後面抱住,然後,身體往後倒。
平躺於床上,他從上面欺身過來,吻住我。
闊別了兩年多的吻,我覺得那麼懷念,本能得配合他。很想問他:為什麼突然吻我,為什麼沒有叫醒我,為什麼要在意我的傷?
為什麼,沒有一槍殺了我?
可是我現在什麼都問不口,只想不斷吻他,感受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他的粗魯,他的殘忍。從舌根到舌尖,再回到唇瓣,來回一遍遍吻他,吻到忘記呼吸。
怎麼辦!
誰都好!!告訴我該怎麼做吧?!
我好像,比以前更加愛他了!!
和他分開兩年,思念除了讓我更渴望他外,沒有任何進步!!
他抱著我,從後面一遍遍吻我的脖子,吻我的胸口,吻遍我全身,最後含住我的分身。
真是的!他的口交技術還是那麼厲害,我學了這麼久都依然不如他。把所有熱情發泄出,我迷失在這黑暗的床單上。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起來。
我在華泰已經是無人能比,景藍死了,趙炎飛死了,徐佩死了,龍爺死了,李志遙和田鋅又爬不過我。我的槍法是最一流的,我的功夫是最一流的,我的頭腦,我的手段……如果說以前的我還因為經驗不足偶爾會失手,現在也已沒有缺點。
我該是不斷進步地,可倒頭來,我真正必須贏的始終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我輸給我自己。
走了那麼一大段路,我還是輸給自己。
依然還是愛他啊!
即使心裡如何否認,身體都不會說謊!
不允許被人觸碰的身體,無論是誰,我都只會本能得厭惡。哪怕是向榮,我也只是機械式發泄本,再沒有更多。
可他只是輕輕觸碰,便燃燒般炙熱。
焚燒我的身體,焚燒我的心,在他的火焰中,我還有什麼勝算呢?我根本輸得什麼都沒有了!
從第一天遇到他,我的世界中只看得到他一個人。所有信念,每一句話,都只是圍繞他轉,直到現在,還是從沒變過。
生,是為殺他;死,也只會因為他。
我就是這麼懦弱,無論有多聰明的頭腦,無論多精明的計算,全在他面前輸得片甲不留,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快十二年了!人生兜了那麼大個圈,還是回到他的床上!
「笑什麼?」
我慢慢移動視線,目光停頓在他俊美的臉龐上。為什麼他總是問些沒有答案的問題。
「你從來都不回答我……」他喃喃說道,沒有表情。
我笑:「既然知道我不回答,你又何必問。」
避免他再浪費口水,我主動吻上去,吻他的全部,釋放自己壓抑了兩年的愛意。頸項上明明冰冷得白金項鍊仿佛燃燒成最炙熱的烈焰。
而點燃起的導火線,究竟是他的吻,還是我軟弱無能又堅持不渝的愛?
從那天開始,我不但身份上做他的秘書,照顧他所有,也開始陪伴他在床上的短暫時間。
我知道他恨我,他是個懷恨極深心胸狹窄之人,我殺得太多,他不可能原諒我。因為他和我一樣,我也不可能為了自己不該付出的愛,而忘記他對我的殘忍。
我們確實很像,自私又不信任任何人,傷得太深又不讓其他人接近,只能自己舔著發膿腐爛的傷口,自欺欺人得說我是很強的。
我比誰都強!我不怕任何傷害!!
其實,比誰都怕受到傷害,才會如毒咒似地不斷暗示自己,脆弱得一擊即碎的保護殼。
他去戒夜的房間大概減少了,戒夜的眼神越來越多怨恨,恨不得把我殺了。
雖然他把那個特別的房間給了戒夜,可他又給了我另一個特權----我是唯一能在他臥室床上睡眠的寵物。
現在還用寵物來自稱似乎不太恰當,但事實上我和戒夜確實沒有什麼區別。
殺了他吧!該動手了!!
理智不斷告訴我,再拖下去,危險得只會是我自己。
然而我還是不斷拖延----再過一會兒吧,明天再說吧……多一天也好,一小時也好,一分鐘、一秒鐘……我想陪在他身邊。只要在他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反正,我們之間總有一個要消失地,所以,這延續多的一天、一小時、一秒,就當是可憐這個愛上他的自己吧。
結果只有一個,我終歸是沒有得選擇。
36.
公司的工作,我已經不是總經理,而是總裁半個代理人。
「呣,房先生,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不過,您這金色的頭髮和滿耳的耳環,給客戶見到不太好……」
我抬頭,瞪著面前的一個部門經理,對方不敢說下去了。
我知道,沒有任何一個大企業的總經理或者秘書會這種打扮,以前做經理和總經理的時候,就有過無數人勸我。
可是,當著他的面如此說,還是第一次。
我沒有回頭,不敢看背後他的表情。
他也是因為被其他人勸阻,才染回黑頭髮,並取下耳環和其他環嗎?
對啊!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要成為王者!可我不是,我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不介意其他人能否接受。
我對未來,沒有任何目標和夢想。
我不在意那些人的指責和看法,只是,當著他的面,會讓我心情緊張。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問他,是否已經發現我愛他……?
因為愛他,我沒有改變裝扮;因為愛他,我才會吃醋;因為愛他,我的房間並沒有改變;因為愛他,我才讓他觸碰我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