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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8:08 作者: 候已
    我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只想把他身邊所有人都殺了,讓他失去所有。

    我也學聰明了,每次都仔細計劃過,殺人不留痕跡。儘管許多人知道是我做的,可誰也找不到證據。

    沒有證據,即使是身為華泰最高位的他,也沒有辦法公然拿我開刀。

    向榮曾經阻止過我,我說,要站在我這邊就不要阻止我,要站在他那邊就不要再來找我。

    向榮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抱著我。

    我知道,她其實是擔心我會出事,總有一天會失手。

    她其實並不像我的戀人,反倒像個姐姐、像個母親,寬容我所有。她是唯一陪伴我最久的女人。

    「謝謝,戒夜。」

    聽到他的謝言我幾乎要失笑出聲----他什麼時候對寵物那麼禮貌的?

    真是虛偽到我想吐!

    叫戒夜的少年開心得笑了,甜得如吃蜜糖。若不是在離開房間時用嫉妒憤恨的眼神盯著我,我還以為這個戒夜真是單純的小孩子。

    嫉妒什麼?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過去的關係,現在得寵的也是戒夜,又何必如此看著我。

    尤其是為這麼一個不懂愛的男人嫉妒!!

    我從來沒有否認過自己愛他這件事實,也許我成熟了。承認自己愛他,也知道自己該恨他,只是除去這些,我也學會生活,離開他生活。

    雖然活得有點兒行屍走肉,至少也有進步。

    一個人生活,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刺激我的神經。唯一能讓我興奮地,是殺人。

    我只有不斷殺人,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還有感覺。

    為什麼而殺人,反倒不重要了,只要開始昏迷,我就去殺人。

    誰都好,我不在乎,反正我是要下地獄的人。

    有時候殺了人可以舒服些,有時候則更迷失,看都手上血淋淋的艷紅色,我問自己,何時能結束這種沒有意義的生活。

    ----誰來殺了我吧!!!

    最近暗殺我的人逐漸增多,可是那些人一個比一個身手爛,居然沒有哪個能活著離開,更別提殺我。

    不但槍法,現在的我連功夫都是一流,即使沒有槍在手,我也能隨手捏來任何東西當武器輕易殺死目標。

    可能要到親手殺死他的那天,我才能真正解脫。

    雖然張沫給了我一個警告,但我並沒有理睬,反而變本加厲。

    越來越多華泰的業務由我負責,名義上,我該坐上他左右手位置,頂替死去的徐佩,我是綽綽有餘。可因為我這暗地裡的所作所為,他沒有提拔我,而是換了其他人當臨時左右手。而且算是警告,足足兩年,所有人都有變動,就沒有升過我,不論我立下多少功勞。

    在幫派會議上,我沒有出聲。

    半年後,我找個機會,把那個剛坐上第三位的小子也幹掉。

    他終於忍不住,氣憤難耐,不再提找人頂替的事,也開始限制我手上負責的項目。加上幫派內賊始終沒揪出來,他這一年又損失了近兩億元黑道生意,臉色恐怖得嚇人,所有人都心驚膽顫。

    只有我笑得甜美。

    每次去到那屋子,總看不習慣戒夜跑來跑去的身影。

    戒夜似乎很得人喜歡,畢竟他總是露出可愛的笑顏,和冷冰冰的我完全不同。

    也許是我自以為是,始終覺得這是他故意放出來給我看的小狗。如果不是為了給我難堪,還有什麼呢?

    躺在新居,不是失眠就是做惡夢。好像少了什麼,心神不定。

    唯一的寄託,是那幾張照片。

    只有相信,他過去是和我一樣,只有看到那俊美少年的哭相,只有看到那偽裝清純的眼神,我才能獲得寧靜。

    我把照片貼在床頭,反正沒人能來我房間。

    每天躺下和起來,都能看到。

    然後相信,我還是人類。

    每多殺一個人,我就更接近惡魔,當我成為真正惡魔的時候,我就可以殺死他了。

    我是如此堅信地。

    一次偶然機會,我居然發現出賣華泰內幕的傢伙是誰。

    我幾乎要笑出來,真是天助我也!

    真是巧合嗎?還是說上天也想看我怎麼奪走他所有?

    當晚我便開車去他屋子。

    34.

    「你來幹什麼?」

    他意外得看著我到來,我沒看他,而是盯著他身後的景藍。

    「與你無關,我有事要和景藍談。」

    景藍愣一下,在他的同意下,和我走出去。臨走之前,我冷冷掃過他旁邊戒夜的身影。

    「上車!」

    我坐上車,指著旁坐位子。

    景藍倒沒有猶豫,上車了。我點起煙,將車開進夜幕下的車水馬龍。

    受不了我的沉默,景藍發話:「到底有什麼事?」

    我又吸一口煙,反問他:「你對我和張沫有什麼看法?」

    他呆住:「為什麼這麼問?」

    「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只有你不會。是因為你只遵照他的命令嗎?那你自己實際如何想?」從十年前張沫受傷那天起,景藍對我的態度就有所不同,他會告訴我張沫受傷的原因,他會告訴我張沫買下我的原因,他還告訴我張沫看到錄像後的反應,他會在幫派會議上為我開口,是他自己決定的嗎?還是因為他知道張沫當時寵愛我,所以才開口。

    景藍是否知道張沫真正的想法呢?

    景藍不語,沒有直接回答:「你這麼晚叫我出來就為了問這些嗎?房敬童,我有時候還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

    「我一直以為你是對張沫最忠心的人!」

    我打斷他的話:「我想不止我,華泰所有人都是如此認為,甚至江湖上其他幫派也如此想吧。華泰的景藍,是張沫的影子,他能成功,你功不可沒。」

    車一路開上郊區山上,我才停下。走下車,站在空蕩蕩的山頭,看著下面廣州市區燈火輝煌,這個不夜城,始終帶有一種骯髒的艷麗。

    我沒有轉身:「為什麼要出賣他?」

    身後沒有聲音,我想我知道景藍此刻的神色。轉身,果然看到他驚詫的面孔。

    「你不會為了錢而出賣華泰。」我再次陳述。

    他沒有否認,只是一直低著頭,臉色蒼白,眼神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聽到我如此肯定語氣,他應該也明白我握有確鑿證據,不需再辯解了。

    足足三年,華泰有數不清的生意被破壞,小則幾十萬,多則上千萬,總有其他幫派插足,斷我們的財路。

    張沫對這叛徒已經恨得咬牙切齒,就是查不出來。

    當然查不出,找個叛徒來負責查叛徒,怎麼可能找到。

    華泰的景藍,在張沫剛上位時就陪他打天下,忠心耿耿是出名的,而且不求上位,只要做個影子就心甘情願。許多人都羨慕張沫有個如此有能力又忠心的影子。

    誰又知道,事實如何?

    ----叫醫生馬上去治療室準備!這次不管他願不願意,都一定要做手術!

    ----這件事別告訴任何人,包括幫派里的人,誰敢說出半個字,我絕不放過他。

    ----張先生!那顆子彈還在您體內啊!而且是鑲在您骨頭上,如果不取出來,沒多久您的整個左邊手臂都會報廢的!

    ----為什麼不跟其他人說,其實你沒有失寵,張先生還是時常去你房間。

    ----你知道張先生剛來到這房子的時候也是十五歲嗎?

    ----別告訴張先生,他命令我們所有人永遠不准再提這件事,尤其在你面前。

    ----這次的事,張先生和我會好好調查清楚,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要亂說話。

    我提起槍,景藍沒有反抗,也沒有掏槍。

    「景藍,為了個女人和兒子,這麼做值得嗎?」

    他沒有回答,我也沒有等待。

    槍響,景藍的身體沿著山邊倒下去,我沒有看,知道那顆子彈已經貫穿他心臟。

    沿路開車回去。

    景藍對我從來沒有那種鄙視的態度,他可能確實是冷靜忠心,沒有自己想法的影子。但會偷偷告訴我張沫的過去,告訴我張沫看過錄像的反映,只是為了讓我知道,張沫其實在乎我。

    不論事實如何,景藍也算是間接給了我不少幫助,是華泰中少有忠心之人。

    ----給我泡一杯茶可以嗎?

    那天午後突然靠到我旁邊的身影從來沒有改變過,唯一惋惜得是時間永遠無法回頭。

    其實我最不希望景藍是背叛者。

    景藍死掉的事很快就引起爭端,第二天就召開緊急幫派會議,把我扯上檯面。我冷冷得抽著煙,把自己收集到的資料扔在張沫面前。

    他沒有看,是其他人爭相拿起來。

    剛才還大聲喧譁的人都陸續安靜下來,小小聲驚嘆景藍這三年背地裡出賣華泰的證據。每個人都不停得說他們看錯人了。

    只有他,一直低著頭,身後少了高大的景藍,本來不高又纖瘦的他看來更顯瘦弱。

    他沒有抽菸,反倒看來心不在焉。

    突然想到,也許景藍的事他就早就知道了!

    即使知道也不出奇,他們本來就像正反面一樣,一個身體一個是影子,寸步不離,他定比我了解景藍萬千倍。

    正如景藍比我更了解他一樣。

    可如果他知道,為什麼不出聲呢?是故意地,還是不願承認?

    或者只是單純怕寂寞……

    「房敬童!你真是厲害啊,我們之前真是錯怪你了!」

    「沒想到景藍居然會做出如此事情呢!」

    「就是!誰能想到啊!」

    「不愧是敬童!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同凡響!」

    真糟糕!我可能做了一件錯得很離譜的事!!!

    我怎麼會忘記,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怕寂寞。

    書房獨處時那麼寂寞的表情,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心裡不斷搖擺不定,完全聽不進旁人的讚揚和馬屁,隔著其他人的笑顏,我看到他黑色瞳孔中閃爍滑落的一點兒什麼。

    只是一點點,剛剛好足以讓我整顆心崩潰的一點點。

    突然好後悔,如果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如果我沒有殺景藍就好了。

    原來景藍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可惜我知道得太遲。

    「張先生!難怪您一再提拔房敬童,我們現在才了解,他確實很有能力啊!」

    馬屁精又轉移方向了,沒看到某人神色黯然,一點兒也不想理睬他們嗎?

    會議桌中間的華麗座位,突然黑暗下一截,我看到中間坐著個十八歲的金髮少年,他俊美無雙,他楚楚動人,他有著天地動容的絕色容貌。

    同時,他也孤獨得難以想像……

    怎麼可能!!

    我搖搖頭,再看過去。座位上依然是那個殘忍又冰寒的黑社會老大,他眼中沒有任何感情。

    是錯覺嗎?

    我扭頭,沒有理會其他人的聲聲追問,離開會議室。

    後來的決定,是我事後知道的,他們把我擁上台,代替景藍。

    確實,這時候除了我和田鋅,幫派中已經沒有其他人夠資格上去。

    幫派中忠心又有能力的人,除了田鋅和李志遙,再沒有更多了。做得黑社會,都只盼著利益和私心,絕少有忠心者。

    本來華泰是有很多的,可是因為意外和我,越來越少了。

    一邊冷笑他也有這一天,一邊又自責把他逼入此田地。

    說到底,不過是恨他與愛他的矛盾對立。

    自己把自己逼入絕境。

    其實向榮也是個厲害又有手段的女人,可惜因為我和她上過床,所以他從不用她,而向榮對此也不特別追求。

    向榮乾脆時不時就跑到我的住處,下廚給我做菜,儼然她真是我妻子。

    但我常常把她趕走。

    理由和當時拒絕小原一樣,我怕給她帶來危險。

    向榮到底不是小原,兩三句話趕不走她,她自己也是個善於用槍的人。

    儘管向榮多次示意,我卻沒有了再和她上床的意思。那張和以前一模一樣的白色大床,我始終只留給愛他的自己。孩子氣也好,天真也好,躺在床上的我除了愛他不再想更多。

    這是我唯一的堅持,和當年一樣。

    時間仿佛不是往前走,而是不斷後退。

    離開得越久,越清楚記得過去和他一起的每一天。那每一句殘忍的話,那每一個動作,每次的虐待暴行,都似昨天才經歷過。

    我沒有用過毒品,卻有中毒的感覺。

    而且一中就十三年,我一點兒都沒有學乖,還是越踏越深。可能從我遇到他那一天起,就註定一輩子都無法戒了。

    那個鬼魅般擁有天使面孔的惡魔。

    夠了,這齣鬧劇也該謝幕了!

    一旦我代替景藍,做他的私人秘書,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和當年的他一樣。

    如果我再不殺他,將死的可能就是我。

    他不會允許的,尤其是我殺死景藍這件事。

    現在他也恨我到頂點了。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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