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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8:08 作者: 候已
    什麼喜歡我?

    「等等!你弄錯了吧,那個傢伙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向榮沒有說話,穿好衣服,開始幫我穿襯衫,然後拿出盒子,取出一條領帶。

    「送給你的禮物。」她輕柔得把領帶系在我襯衫領口外,動作依然優美。「你會喜歡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貼近她的臉。

    「沒有回答,你不相信就自己去觀察一下,反正你和他一樣,也是個只相信自己的人。」

    她給我穿好所有衣褲,提起我的公文包,拉著我下樓,揚手就要把我推出門。

    「等等,向榮!你非要趕我走,也至少開車把我送回公司吧!」剛才我是搭她的車來,我的車還在公司。

    她笑得撫媚:「你自己去路上截計程車吧!」

    「砰!」

    門被關上,我就這樣在寒冷的冬天傍晚被人趕出去,光走出這別墅區都要二十多分鐘啊!

    我無奈得走著,幸好遇到保安,請他幫我叫輛計程車進來,才避免在天寒地凍時分散步。

    向榮的話縈繞腦海,她確實是個聰明又特別的女人,很有魅力,只是那話是何意思?!

    比起她,我更了解張沫,我和他相處了十年!

    我知道他的許多事,也知道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脾氣,知道他許多習慣。

    可是,我又能說了解他嗎?

    ----我對張沫並不是很了解,他這個人也無法了解。只是我注意到你後,也開始注意他看你的眼神。

    ----我無法形容,反正他看你的眼神很不正常!那不是一般看男寵玩物的眼神!

    他的眼神,我一直以來都面對著他的眼神,那種野獸看著獵物的眼神,確實不正常,可怎麼能說他喜歡我呢?!

    對!他不可能有愛的!

    我不願意承認向榮的說詞,是因為我真的如此認為?

    還是說,我只是單純不願意承認他愛我這件事?

    我不願意承認他有愛,這會動搖我的心……!

    我該更恨他才對!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愛……他真的愛上我……

    無論是多少,我一直以來所依賴的信念就會崩潰,我將無法再恨他!!

    回到家,並沒有發生向榮所說的事,因為他根本沒有回來。

    我回房,用餐,然後處理文件,沒多久和田鋅出去再查看一遍要偷運的槍械。

    晚上十二點再次回去,碰到剛進門的他。他在和景藍討論工作,根本沒有看我。

    向榮果然多慮了!

    我正準備回房,他突然叫住我,那聲音仿佛為了映證向榮的理論般動徹心扉。

    「敬童,你下午去哪裡了?」

    我愣在原地,向榮的話不斷在腦海重播。

    ----你的秘書是他派來監視你的……當然因為他喜歡你啊,怕你跑了,才監視你……

    心裡湧上莫名的憤怒,我沒回頭:「我去哪裡跟你沒有關係。」

    「你和一個不是客戶的女人出去,是誰?」

    沒理睬逐漸靠近的聲音,我繼續往房裡走,突然後面一股拉力將我扯過去。我看到他鬼魅般的黑色眼眸:「你沒聽到我的問話嗎?」

    就是這雙眼睛!就是他一直用這種血腥目光盯著我,我才會迷失方向!!

    我一把甩開他:「我說了沒什麼!」

    猛然,他目光停滯在我胸口,眼神閃著怒氣,我低頭,沒什麼啊?

    他緩緩伸出手,撫摸在我的暗藍色斜紋領帶上:「很漂亮的領帶啊!」他突然一把扯起領帶,猛力扯近我和他的距離,我看到他面色可怖:「這條領帶是我剛買來放在新居那裡的!」

    向榮?!

    難怪她說什麼送給我的禮物,又說我會喜歡的!

    她故意把他的領帶系在我項上?

    他甩開我,向景藍吼:「打電話給袁向榮!我要問那個女人到底幹了什麼!!」

    ……原來如此……!

    向榮,你是要我下定決心嗎?

    還是故意要看我有什麼反應……?

    「不需要打電話啊!」我笑起來,看著他怒氣衝天的面孔,心理全是絞沙般痛苦的矛盾:「你沒想錯,下午我是和向榮在一起!」

    「我們在你新家的床上做了,在上面做了很多次啊,整整一個下午!」

    「顯然你沒讓新婚妻子滿足啊,張沫!她說喜歡我比你多呢!」

    雖說每個人都有自虐傾向,尤其有自我厭惡的人,我還是認為自己一定是當中最傻的一個。

    每次都是專挑這種事情來得罪他,每次一遇到他,我擅長的偽裝和口才都不管用。

    他面色黑暗得看著我。

    究竟被耍得是我,還是他?

    又或者是這矛盾的命運?

    既然要恨他,恨到非殺死他不可,又為什麼要愛上他呢……?

    「張沫,我對你煩了,也對那個房間煩了。」

    「我要搬出去住!」

    32.

    向榮說,總有些某種東西會觸痛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譬如濡濕在手際的情人眼淚;譬如決議分離前的最後一個擁抱;譬如那棵焦枯了身軀,卻在頂心滲出一絲綠意的殘樹;再譬如,一個不代表快樂的微笑。

    我笑,女人就是浪漫,即使是黑社會的女人。

    但向榮卻說:你的微笑。

    因為那句話,我笑不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只拿了幾份公司資料就離開屋子,在酒店住一晚,卻怎麼也睡不著。第二天馬上去公司附近的房地產公司找屋子。因為我肯花錢,很快就找到不錯的地方,白天他不在的時候,我回去把行李都搬走,徹底離開那個不能稱為家的屋子。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我心裡畢竟還是有幾分不舍,這裡有太多的回憶和熟悉感,儘管全是慘痛的回憶,儘管全是不堪回憶的過往。

    如果,我沒有被出賣,如果,我沒有被他買下,如果,我沒有來到這房間……或者,我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我的人生會是如何呢?

    縱然有千百種可能,畢竟只有一種真實。走過的路不能回頭,就像我殺過的人不可能復活。

    我沒有未來可期待。

    十年了。

    十年是很漫長的。曾經有人說,每遇到1個天使,總會遇到99個惡魔。

    而我遇到的,究竟是哪一種。

    小原哭著說要和我一起離開,我拒絕了。我跟她說,這裡是華泰張沫的房子,有數不清的保護,而離開這裡,以我的身份定有想像不到的危險伴隨而來,我無法自保之餘還能分身保護她。

    小原說,她什麼都不在乎,只是不要離開我。

    我心裡很感動,想來這幾年裡,她大概是對我最深情的人,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要求過。

    我塞了一筆錢給她,讓她離開這裡,也不要再來找我。

    儘管向榮給我惹來一個大麻煩,但我並沒有討厭她,相反,還和她日漸熟落。她讓我下決心,離開那分不清東南西北沒有陽光的黑暗小房間。

    她常常來公司找我吃飯聊天,對於那個監視我的秘書,我並不介意,也不打算辭退她。即使辭退她還會有另一個來,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向榮算是少有能讓我露出笑容的人,公司里甚至有人已在傳聞,我和總裁的新婚妻子勾達上,加上部分知道我過往身份的人,背後的流言流語就更是複雜。

    什麼都無所謂,我本來就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喜歡或討厭我都不在乎,我唯一在意的人,是個無法看透的人,無論我多在意,也看不到他內心些少真實。

    其實事實如何,真的重要嗎?

    離開那個房間,離開那個房子,意味著我不再會是他的玩具,不再需要在每個他要發泄的晚上,陪他那些沒有理由的變態遊戲。

    他總不可能為了找我,專門跑到那麼遠的公寓,就為了發洩慾望。

    事實上,他還在生氣,氣憤我上次的所作所為,和他妻子上床,還公然挑撥他。

    我只是他的寵物,他的發泄工具,我不該是個人,更沒有資格惹怒他。

    他沒有理會我搬走的舉動,甚至視若無睹。

    景藍是最清楚我和張沫關係的人,他算是站在我們這邊,或者該說站在張沫那邊,無論是何種決定或行為。

    新住的地方大概一百平方的的房子,就在公司後面,很方便。

    奇怪是我竟然對新房子的把擺設很不滿意,無論室內設計師如何花盡心思,我都不滿意。最後終於有一次我同意了設計圖,才發現這張圖的擺設和我以前房間幾乎一模一樣。

    我逃得出現實的牢籠,終究逃不過自己心裡那座堅不可摧的牢籠。

    何時,才能看到終點?

    何時,才能真正終結這無奈又可笑的鬧劇?

    自嘲得想笑,竟笑不出來。

    生存的意義,理想與夢想,我全部都沒有。聰明的頭腦,精湛的槍法,過人的膽識,無論其他人是羨慕我還是鄙視我,我都沒放在心裡,因為我的心早已死。

    只有地獄的惡魔才能震撼它。

    我究竟為什麼活著,為什麼不死,自己都想知道。

    向榮她和我一樣,所以才能走近我的心。她也是聰明卻迷失自我的人,她其實不該踏入這混濁世界,偏偏又無奈得生於如此家庭環境,無從選擇。

    看到向榮,好像看到一塊豎在面前的鏡子,正反兩面,不同的路,卻同樣的結果。

    我是可憐向榮,也是在可憐自己。

    走到這種地步,我不會天真以為自己還有其他選擇。

    是的,張沫,是你逼我的。

    從現在開始,我不再陪你玩了,我已經厭惡這個無聊遊戲了。無論結果如何,都總要有一個結局。

    我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

    33.

    華泰接下來的一、兩年是江湖上最大的話題。

    因為單這兩年,華泰死了三個掌權者,他也不可能再默不出聲。

    「主人!」

    我被邀請到他屋子,那間再熟悉不過的屋子,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除了一個小鬼的叫聲。

    他玩味似得摸摸少年的頭,仿佛故意做給我看。

    這是我第一看到他養的寵物能走出房間,除了我自己。

    「主人!我砌好茶送去您辦公室!」少年甜甜笑著,仰起漂亮的臉龐。

    他點點頭,沒看我,繼續往二樓上去,我跟在後面,目光沒離開過走向廚房的少年。

    他已經玩膩那些把戲了嗎?

    那個少年沒有被染金髮,也沒有穿耳洞,保持一張純樸的笑容,和他以前也並不像。

    而在那三年中,雖然他一再強調,我還是從沒叫過他「主人」,少年卻叫了,如此理所當然得叫著。

    即使離開這房子,離開那房間,離開他身邊,我依然染著金髮,依然九個耳洞。

    只要我想,隨時可以取下身上和耳上的環。

    可是我沒有。

    正是因為隨時都可以做到的事,我反而不想做了。

    每次每次,想起他為我戴上飾物時虛偽的溫柔,我都會迷惑,然後任回憶蔓延身體和心智。原來有些東西,是不會隨時間沖淡,反而越回憶越濃烈,嗆得人無法呼吸。

    無論任何時候回憶起,都如毒品般甜蜜窒息,會摧毀靈魂的,究竟是回憶,還是我添油加醋的愛意?

    「你知道謝楠死了嗎?」

    他突然問道,我還沒有從剛才少年那裡恢復過來,抬頭看著他,淡淡回答:「不知道。」

    他生氣了。雖然沒有皺眉,雖然沒有表情,只是一眨眼,我也知道他生氣了。我也算有點兒進步吧。

    心裡卻很高興,我始終是喜歡看他被擾亂的感覺。

    「敬童,做事不要太過分,之前我對你睜隻眼閉隻眼,可這兩年你也太過分了吧!」

    聽來平靜的話,已暗藏火藥味。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笑得天真。

    他不說話了,只是轉過身,不看我的笑容:「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的。幹掉其他幫派的人就算了,連自己幫派的人都不放過……」他點起煙,卻沒有抽,只是拿著。

    我知道這也是他生氣的習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能找到證據,再說也不遲。」

    話語間,房門被輕敲三下,在他的一句:「進來」後,少年走進來,為我斟茶,再為他斟茶。

    剎那間,我想起太多,那熟悉的過往。

    記得第一次遇到龍爺,也是如此這般。輕敲三下門,看到他驚訝得神色,那時是多麼單純,不過看到他被小小玩弄,便心情舒慡,開心得不得了。

    只是,我已不是十八歲的房敬童了。

    我二十八了,你叫我如何還能如孩子般天真!

    沒錯!所有人都是我殺地!

    凡是阻礙我的人,凡是妨礙我的人,不論是其他幫派還是華泰的人,我都殺了,毫不猶豫,將子彈射入對方心臟或者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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