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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7:46 作者: 只煙片語
    趙水天打小就聰明,說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但即便如此,也被謹慎多疑的兩人第二天就給送走了。

    鄰居是一個老鰥夫,早年喪了妻,兒子在外面做買賣,老的是個幽默風趣的人,經常在小區里遛鳥,靠著退休金和保險度日,字寫得好,有時會去公園給人題字,也能順帶著賺點錢。

    趙水天隱約猜到家裡人把他總出去是要他姐做什麼,但絕對猜不到是代孕這碼事,那時他也沒有手機,聯繫不上趙子柒,而且就算能聯繫上估計也沒用。

    他本以為可以在鄰居家安安穩穩的度過一陣子,畢竟家裡給了鄰居錢,還送了米麵油進來。

    但還不到三天,他就被老鰥夫一年半載都不回來的兒子給擄走了。

    很多事情即便是多年後回憶起來,哪怕原因和大部分的內容都模糊了,卻還能鬼使神差的記得細節。

    比如顏色,氣味,和事後腦海里自動歸納整理好的帶有強烈主觀情緒的聲音。

    他記得那人拿糖誘惑他,但自己沒有上當,那人戴著一個黑色的怪獸面具,聲音粗嘎像被刀子刮過,老頭出去還沒回來,家裡沒有能幫上自己的人,不僅如此,連一個能用得上發報警工具都沒有,交通基本靠吼。

    八歲的他不是對手,很快被綁了起來,掙扎中自己咬了那人一口,嘴裡有腥甜的鮮血的味道,那人打暈他時後腦悶悶的鈍痛,像突然塞進去很多密度大又占空間的東西,讓他一下子就騰不出地方思考了。

    醒來時就來到了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

    一片非常空曠又荒涼的場地,刺鼻的垃圾和像是附近飄來的濃煙味兒,很多戴著黑色面具看不清臉的人。

    抓他的人用他換了錢就消失於他的視線,他自始至終沒看到臉,直到後來他脫險去打聽,得知的是那人入獄老鰥夫氣病逝世的消息,並且那處房子已經換了主人。

    孩子,很多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孩子,像垃圾一樣扔在角落裡,他看了一圈,算上自己12個。醒來的哭成一片,尖銳撕裂般的聲音非常的吵,一個坐在椅子上同樣戴面具的人很恭敬的對著電話說著什麼,他在角落裡能清楚的看到那人嘴巴一張一合,臉上帶著諂媚討好的笑。

    他期間想過很多種辦法自救,但似乎都沒用,那地方雖破,但荒無人煙,人販子又很謹慎的把他們綁得嚴嚴實實。

    「毛哥,這群崽子都在哭,不哭的只有一兩個,還不知是不是被嚇傻的。」有人說。

    「老虎去檢查下料子,先分個層,太瞎的直接灌藥弄啞巴了扔堆里去。」

    這句趙水天聽見了,他腦袋裡一個激靈,覺得人生中從未有哪一刻比那時還要兇險,分層,分層是什麼意思?

    他看到這個被稱作老虎的男人走到角落裡,像拎小雞仔一樣提起一個看了看,那小孩瞪著眼罵了一句,還要咬他,那人笑著給了小孩一巴掌,回頭說了句「這個精神」,然後撒手去看下一個。

    這個仿佛是怕挨打,哆哆嗦嗦的看著面具男,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來,你也罵我一句。」面具男說著。

    小男孩哇的一聲又開始哭。

    「嘖。」那人不耐煩的兩巴掌甩過去,「再哭拿刀捅了你。」

    小孩兒身體瘦弱,但哭聲卻尖銳有力,那人又甩了幾巴掌說了句「丑了點,看著倒是機靈,交給老四練刀片吧。」

    說完扔了這個撿下一個。

    趙水天發現這男人每次看完一個孩子都會說一句類似交給誰往哪送的話,他心知這裡並不是他們的老巢,只是臨時落腳點,一定是還要按著什麼規則來分配轉移。

    那男人走到不遠處看到一個孩子,眼睛一亮,「毛哥,這個漂亮。」

    「看看筋骨。」不遠處的毛哥嚼著檳榔,隨口應了句,「好的別動,不行的都拿去玩吧。」

    那人倒也沒私心,耐著性子檢查一番,最後說了句:「弱,頂多D級,一輪都撐不下。」

    「行,別玩死了,還要送給那群老變態呢。」

    趙水天心頭一跳,八歲不到的他不太明白這些話具體的意思,但已經本能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利於他的東西,弱,就要被拿去「玩」?

    很快輪到了他,那面具湊近之後驚異的「咦」了一聲。

    「毛哥?」那人摸了下趙水天的臉,「這小孩兒哪來的?」

    「臭蟲帶來的,咋?」

    「靠,臭蟲還能撿到這等貨色,這是鴨子組的A等貨啊。」

    那人聞言也怔了一瞬,隨即道:「那就不能碰了,不過還是看看筋骨,拳組最近缺人,能進最好進去,鴨子什麼時候都不缺。」

    「哦。」

    隨即趙水天就被這人像貨物一樣打量了一番,他沒哭,直愣愣的和這人對視,眼神冰冷又兇狠。

    「有意思。」

    那人說著解開他腳上的繩子,「你打我一拳。」

    趙水天眯起眼,真的就用盡全力照著那人下三路狠狠揍了過去。

    結果肯定是被攔住了,那人毫不費力就把趙水天制住,聲音裡帶了笑,「毛哥,這個送拳組吧,這崽子驢的很,說不定訓練好了能有大用,當小鴨瞎了。」

    「行。」

    他之後被蒙著眼送到了一處地下場所,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世上還有這種地方。

    一群小孩拼了命打架,滿地都是鮮血,周圍瘋了一樣叫好的人,空氣里充斥著黏稠噁心的氣味,不見天日潮濕發霉的如同下水道,骯髒的讓他窒息。

    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和一群孩子不停的打,輸了就要被打被懲罰,他只有努力的贏。

    那時候的秦嶼是處理他們傷口的角色,卻又不是專業的醫生,要做的是觀察每個戰鬥人員的狀態,然後及時把體力透支的弄下來療傷。

    秦嶼從見到他起就對他很好,有幾次還問他想不想出去。

    他害怕是這群人試探的把戲,就一直沒搭理。

    直到差不多三個多星期後,他終於看到了一個被活生生打死的人。

    那一刻趙水天突然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和以後將會面臨的命運和下場,前所未有的恐懼包圍了他。他終於明白,不是一味的打贏就可以安然無恙。他遲早有沒用的那一天,那時就是他被像垃圾一樣丟掉的時候。

    他們是貨物,是機器,是什麼都可以,但唯獨不是人。

    年幼的趙水天被救出來的同時也知道了那個地下鬥毆場所被查封了,救他那個人是警察,一位非常年輕就立功的警察,他被送回家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這人。

    非常可笑的是父母並不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這一個月期間他們甚至沒過去鄰居那看他。

    秦嶼答應了保密,他回去後也隻字不提,對每晚的噩夢閉口不言,因為他知道,沒人在意。父母關心的是他的成績,可以拿出去吹噓的成績,沒人在乎他為什麼不開心不高興。

    即使他姐姐當時也十分的陰鬱,每天都過的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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