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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可今日這小丫頭當頭一句質問,竟叫他落入了陷阱,這一時再反口承認自己是她的父親盛懷信,輿論便會急轉而下,下了鼓院的衙門,便會被三法司衙門帶走。
他緊咬牙關,腦中閃過千百個對策,只覺此時的情狀令他棘手。
盛實庭陷入了困境,煙雨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冷靜道:」小女代母伸冤,狀告今文淵閣大臣盛實庭殺害小女的母親、損毀她的遺體,此事有人證、物證,皆已呈上,還請大人即刻升堂審案。「
楊維舟手中的驚堂木落下,發出鏗鏘之聲,煙雨緩緩地將視線落在盛實庭的身上,眼底的那層水霧漸漸成了冰,冷冷地望住了他。
「盛大人,待一切真相大白,你敢不敢同我滴血認親。」
第102章 .登聞鼓下(下)痛失了母親,又有了一……
盛實庭此時雖落入進了兩難的境地,卻也很快意識到,濛濛或許也陷入了同樣的困境。
若是直接指認他為廣陵嚴家的女婿盛懷信,自己的親生父親,那麼案件會變得容易許多,但如今她只狀告「文淵閣大臣」盛實庭,十年前在廣陵二亭山下破雲禪寺殺害自己的母親,那麼難度要大很多。
首先,她要先證明「盛實庭」這個人,十年前去過廣陵二亭山,如何證明?
其次,她還要拿出「盛實庭」這個人,十年前殺害其母親的證據,她可有?
盛實庭素來沉穩,不過在一瞬之間恢復了面色,眸色沉沉地看向眼前的女兒。
他在腦中極其快速地過了一遍當年案發時的細枝末節,心中有了幾分勝算。
當年的破雲禪寺,上至方丈、下至三五歲的小沙彌、門房、柴頭,滿打滿算一十二人,除卻有一人充作他的屍體以外,其餘的屍體皆已死透,一共十一具,悉數在大火與山匪砍殺中殞命。
接著再說當晚借宿破雲禪寺的客人,也只餘一位同上金陵趕考的年輕公子,並一個隨行的小廝,當晚他的屍體也已找到。
現如今唯一當晚的見證,便是簌簌。
盛實庭的眉頭蹙了起來,前幾日,他被顧以寧一紙逮捕文書,抓至刑部大牢一日一夜,放出去之後,他便第一時間趕往青藜園,不僅發現簌簌與那侏儒消失地無影無蹤,連正廳里作為遮掩的牌位都被破壞一空。
好在暗室里私藏的小靈堂並未被發現,倒讓他鬆了一口氣。
此時最大的隱患,便是簌簌其人了。
盛實庭並不將簌簌放在眼裡,大梁律法明文規定,僕役奴婢狀告主人,非但不受理,還要當場判絞刑。
即便簌簌如濛濛這般,說自己指認的是盛實庭,他也毫不畏懼——想要指認他,就得拿出證據證明,他盛實庭十年前去過那間破雲禪寺。
他腦中千迴百轉,終於放下心來,回神仔細聽那新任的鐵面無私的刑部主官楊維舟說話。
「本官仔細查閱了你的訴狀,你有四位人證?」
煙雨點了點頭,道:「此四位人證,皆已由取證處查明身份,還請大人宣第一人上前。」
楊維舟一拍驚堂木,看向盛實庭:「輔相大人,對於原告的人證,你可有疑義?」
盛實庭實在不知煙雨這四名人證從何而來,心頭雖有一絲慌亂,面上卻維持著深穩。
「胡鬧。」他冷笑,「本相倒要看看,誰敢當庭誣告陷害與我。」
楊維舟並不多言,宣第一人上堂來。
門外堂下的百姓們勾著頭去看,但見後堂里被帶上來一名頭頂燙了戒疤的年輕僧人,他步履沉重,面龐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眉間貫穿至下巴,雖形容可怖,卻仍能瞧出他原本清秀的面容。
盛實庭心頭滾過驚疑,當年破雲禪寺十二人的屍體皆在,如何今日竟有一位僧人前來作證,一時叫他有些驚懼,不過他向來對自己的記憶篤定,略思考了片刻,便又神色如常了。
若是做假證,便是踏上了不歸路,總會露出幾分破綻來,盛實庭冷笑不語,靜聽楊維周審問與他。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那僧人雙手合十,平靜地念了一聲佛號,這才緩緩開言。
「貧僧法名常藏,乃是金陵大報恩寺的一名行者,十年前貧僧九歲,是破雲禪寺了悟方丈身邊的侍者,火災當晚,親眼目睹了殺人現場。」
升堂前,所有人證的身份早已核查完畢,楊維舟頷首,開口審問道:「將你所看到的,一字一句如實說出。」
常藏念了一聲佛號,聲音寂寂。
「當晚貧僧被二亭山的山匪一刀砍中面目,因貧僧人小,倒下時便被當成了死屍,貧僧昏迷在寮房的灶屋裡,再醒來時,看到了一人拖了具女人屍體,與死在院外的,貧僧的師兄沉藏擺在一起,接著用火把將兩人點燃。」
「貧僧生怕被此人發覺,在他去查驗屍體時,藏進了灶房的地鍋下,僥倖逃過一劫。」
門外堂下的百姓們聞言譁然,煙雨聽到遺體被焚燒時,已然緊咬牙關,強撐著讓自己不要落淚。
盛實庭心中的驚懼擴大萬分,當夜明明數著有十一具屍體,此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倘或是作假,如何又知曉當晚的細節?
他鐵青著臉道了一聲荒謬,楊維舟高聲道:「常藏,你看的那人,姓甚名誰。」
常藏緩緩轉身,看向了盛實庭,目光銳利:「回稟大人,貧僧並不知此人姓甚名誰,只是牢牢地記住了他的樣貌。正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