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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這裡有萬兩銀票,出了門往日晟昌去,即刻就能取出銀子來。姑娘如今被人利用,我看了實在不落忍,倘或你真是我夫君的骨肉,快快收下銀票撤訴吧。」
煙雨並不應她,只在椅中坐著,良久才抬起眼睫道:「程夫人,你的兒子程務青,是如何變成眼下這幅樣子的,你有沒有想過原因?」
冷不防地提起程務青來,程珈玉立時便動了怒,像是醍醐灌頂一般醒悟過來。
「你還為了這一宗事報復是不是?我兒不過是頑劣了些,你竟狠心將他送到官府去,險些送了他的命,你可太狠毒了。」她想起了兒子,眼睛便紅了,「你那時倘或答應了我兒的求娶,何至於如今要依附顧家,說不得早已是太師府上的大奶奶了……」
在秦淮河上凌/辱,虐殺行首,半夜誘拐女子,這些在程珈玉的口中,竟只是頑劣而已?
這位程夫人頭腦子已經壞掉了,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煙雨搖了搖頭,正欲叫人送客,忽見簾開,外頭明亮的日光湧進,顧以寧負著金芒走進來,眉眼靜沉如海。
他走到煙雨身邊站定,淺笑著同她問詢了幾句,這才面向程珈玉,眸色沉沉。
「她叫嚴雨,讀過些書,會些制藝,有自己能掙錢的法門,也有開宗立戶的本領。她無需是誰府上的貴夫人,也無需是哪位高官的千金女兒。」
煙雨在小舅舅的身邊安靜地聽著,他的聲音永遠是不疾不徐的,像是山間淙淙的流水,和緩而清潤。
「無論有無成就,她都該是她自己,無需倚靠任何人,所以無所畏懼。」
「此言,與程夫人共勉。」
第101章 .登聞鼓下(上)盛大人,你認不認我是……
程珈玉從顧家碰了一鼻子灰,上了馬車後便胸口氣的直喘。
「我就看看她把自己親爹告倒了,自己能得什麼好!本來就是個沒娘的了,再沒了爹,我看她往後怎麼在世上立足!」
她又冷冷地嗤笑一聲,「放著好好的輔相親爹不要,竟還反告上公堂,我且看著,這一百大杖打下去,命沒了半條,她還怎麼告!當真是反了天了!」
她說著說著,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住了口。
她似乎已經下意識地認定了,夫君就是那小孤女的親生父親。
她為自己忽然而來的認知感到憤怒,繼而是茫然,呆坐在車中,再也一言不發了。
七月的飛雪、煙雨的訴狀像是捅開了天,朝野間、街巷裡,人人都在議論著此案,世俗的眼光,也毫不遮掩地審視著煙雨。
十年前的舊事被一樁一件的翻出來,有廣陵來的老人兒,回憶起當年廣陵嚴家的富庶,仍嘖嘖感嘆。
「我那遠親曾賃過嚴家的肆鋪,倒是知道些。有一年地動,死了不少人,嚴家就開粥棚,那粥熬的濃稠,還配了小菜肉包子,足足開了兩年,足足周濟了窮苦流民兩年……這一筆開銷尋常富商哪裡承擔的起,更別說,後頭廣陵城倒塌的房屋,全是嚴家出資重建的……」
「聽說老皇爺要嚴家犒軍,一掏就是七八年,年年出資百萬,這是趁巨萬家產啊,才能這麼豪奢……」
也有人被嚴家方面的巨富閃了眼,轉而對煙雨議論紛紛。
「這姑娘也不知在想什麼,橫豎娘都沒了,還要去告爹,到時候自己再受一百大板,一家三口全下黃泉——」
「是了,她那爹聽聞還是個一品高官,告不告得倒另說,何不開開心心地認了親爹享福去,當真是豬油蒙了心,不知道權衡利弊。」
「不過是十年前的舊事了,誰知道真相是什麼?好端端的讀書人,入贅庸俗不堪的商賈之家,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沒了多少自尊,才會怒而殺妻——」
說這些話的都是些男子,女人們卻都聽不下去了,一聲聲斥責起來。
「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這世上哪有這般好事?可沒人拿刀抵著他的脖子逼他入贅!殺妻就是殺妻,就是壞,就是惡毒,可別給他找什麼理由!」
「說得好,自己的娘被害了,就算是天皇老子也都要討還公道,你們這些男子啊,全是一群軟腳蝦,我呸!」
「親爹即便是高官又如何,在殺母之仇面前權衡利弊的,都是畜生!」
在世人的議論紛紛中,七月二十五那一日終於到了。
那西安門前的登聞鼓,原是有冤不能自伸者,直達天聽的一條路,卻因近年苛刻的先決條件而二十年未曾敲響過。
因五日前煙雨已遞交過訴狀,今日只需隨鼓院之衙役,至闕門內的登聞鼓院受刑、陳案。
金陵前幾日飛了雪,天氣便像是在一瞬之間入了秋,秋風拂面,竟有幾分蕭瑟之感了。饒是如此,在西安門大街的兩邊,還是擠滿了瞧熱鬧的百姓,人數之眾,甚至出動了兵馬司的守衛,十步一人的維持起了秩序。
待三聲鐘聲過後,闕門緩緩打開,經久未曾升堂斷案的鼓院現出了真容,兩列衙役分列兩邊,將門前看熱鬧的人驅散至三丈之外,人群的腳步紛亂著,往鼓院正門裡探看去。
但見那正堂上端坐了一人,驚堂木拍下,一張正氣凜然的端方面容,一身肅穆深重的氣度,正是刑部主官楊維舟。
因鼓院長久未開,登聞鼓訴冤後,朝廷一道命令下來,任命刑部主官楊維舟為欽差大臣,坐鎮鼓院,專審「盛煙雨訴親父殺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