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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簌簌,倘或漪兒知曉你還活著,應該很高興。」
簌簌聞言上下齒緊咬,似乎在強忍著巨大的仇恨,她向著地下啐了一口,聲音尖利而急促地打斷了盛實庭。
「不許提起姑娘!你不配!」她恨的雙目赤紅,像是燃了烈火,嘴唇顫抖著,再死死咬牙時,唇邊的皮肉竟睜開來,洇出了鮮血。
此時盛實庭脖頸間的傷痕似乎凝固了些許,痛意漸消,他不緊不慢地換了只手捂棉帕,再將隱現幾分戲謔的眼神投向簌簌。
「想必這些年,你受了不少刺激,頭腦子不清爽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示意給簌簌看,「人活在世,誰能一輩子順遂?那年的天災人禍,使我痛失愛妻愛女,這十年來我有如行屍走肉,誰人又知?你既還活著,該理解我才是,如何要對我痛下殺手呢?」
簌簌的面容益發猙獰起來,像是被氣到了極點,她尖利地叫出聲,一連罵了好幾聲放屁!
「我恨只恨昨夜沒將你掐死!」她低低地嘶吼,氣血在胸中涌動,「盛老狗,你個軟飯硬吃的上門女婿,勾結山匪放火殺妻殺女,這會子竟滿嘴放屁胡言!」
盛實庭眉間顯著的一蹙,像是軟飯硬吃上門女婿幾個字破了他的防,一向穩如老狗的他,竟徑直站起身來,走到簌簌面前,俯下身狠狠地給了她一嘴巴,直將簌簌打的口唇掙出鮮血來。
簌簌卻絲毫不懼,像是窺見了他的罩門,仰天長笑出聲。
「十年前的盛懷新,身上哪怕一根兒布絲絲,都是嚴家賞給你的!供你吃穿用度,光為你買書,姑娘少說花了千八百兩銀子,你這種窮酸也配?嚴家拿你當兒子養,你回頭就咬一口,罵你一聲禽獸,都委屈了禽獸,你就是個螻蟻!」
她越罵越恨,越恨越罵,直想起十年前姑娘遇害時的樣子,她心口疼的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顆心。
「你如行屍走肉?我瞧你是狗屁倒灶!摜會利用女人的下三濫,又要臉皮又要錢,如今我瞧著混上了個高官,我問問,姑爺您這是又把屁股賣給了哪一家?」
簌簌只將心裡頭的一股子惡氣全罵出來,直罵得盛實庭面色鐵青,往日氣定神閒的姿態全然不見,手也不捂著脖頸了,只拿手指緊緊地扣住椅圈,那勁道似要捏碎了一般。
他鼻端呼哧呼哧地噴出火來,再也維持不住儒雅的氣質,只高聲喚親信盛適,厲聲道:「給我往死里打!」
盛適聞言立是便執了鞭過來,不由分說按住簌簌便往她身上招呼,簌簌卻渾然不怕,在鞭下依舊破口大罵,直到奄奄一息。
她趴伏在地上,口中啐了一口血,勉力抬起眼皮,依舊是譏笑著罵他。
「搭了台子唱大戲,你可真是會裝樣兒!你可知方才背我來那人是誰?你當年買通了二亭子山的土匪,來害我家姑娘小姐,轉回頭又把人家割肉凌遲,他啊,索命鬼來的。你可別慌下死手,人後頭一串子兄弟等著呢!」
這丫頭只剩一口氣,盛實庭知道哄不住她了,這便緩緩坐下身,細思了一會兒,再問出來。
「你這般恨毒了我,為著什麼?」
他這話問的蹊蹺,簌簌啐了一口,「自是為著我家姑娘!」
盛實庭這會兒理智回還,又變得氣定神閒起來,他哦了一聲,若有所思:「所以,濛濛還活著?」
冷不防從他嘴裡聽到濛濛兩個字,簌簌打了一個冷顫,從血里抬起了雙眸,冷冷地望住了盛實庭。
濛濛還活著嗎?她不知道。
她從燒焦了的屍體堆裡頭,叫二亭子山給土匪做飯的婆子撿了回去,沒知沒覺的躺了三兩年,後來稍稍能動彈了,腦子裡又有血塊,甚事都記不起來,好在後來在山林子裡跌入了河谷,竟全然想起來了,這才發了狠心去找仇人報仇。
也是機緣巧合,倘或不是結識了那個二亭子山山匪頭子的親弟兄,她恐怕再找十年,都不能找到盛懷信的下落。
盛實庭冷不防這麼一問,倒讓簌簌心中警鈴大作,她在一息之間將雙目怒視盛實庭,再度開罵。
「虎毒尚不食子,小小姐丁點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許是脖頸間的傷口迸裂,盛實庭胸中一痛,復而厭惡地望向簌簌。
「不過是討飯的叫花子一個,為我愛妻報仇,你可配?」他站起身,冷冷道,「殺人放火的,是二亭山的山匪,同我有何相干?我訪友歸來,妻子已下九泉,該傷心欲絕的,是我。」
簌簌此時已全然沒了力氣,只咬了牙強撐了一口氣。
「傷心欲絕,所以隨便找了具焦屍冒充自己?傷心欲絕,所以在我家姑娘的墳墓上修了一道鎮魂井?盛懷信,你莫以為自己沒親手放火殺人,就能逃得過罪罰,天道輪迴,總有叫我替嚴家,看到你身敗名裂、凌遲處死的那一日。」
她說到後來,已然氣息微弱,盛實庭嫌惡一眼看過去,吩咐親信:「抬到冰窖里去,莫要叫她死了,也莫要叫她痛快。我還有緊要的事要問她。」
親信領命,吩咐了人將簌簌抬了下去,又叫人給她傷口上撒上金創藥,命倒是留住了。
到了半夜,簌簌由極大的傷痛里醒轉,只覺出周身刺骨的冷意來。
倒也好,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使她見火就怕,連熟食都不敢吃,這一時被關在冰窖里,倒是個靜心的好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