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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裴氏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我就叫我女兒同他和離,可漪兒她嗲嗲不同意,就這麼拖了下來……那一日他們往金陵去,我就不該同漪兒鬧彆扭,該千方百計留下來她才是……」
顧南音聽明白了。
十年前在破雲禪寺,嚴漪漪談及夫君時的神情,為何總是帶著惶惑的意味,現下想來,應該是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夫君總是陰晴不定的吧。
她輕輕撫了撫裴氏的背,以示安撫。
「裴姨母,您午間時,曾說九年前嚴家家破人亡,因何而事發?」
裴氏止住了哭泣,慢慢回想著:「漪兒去了之後,我一直病著,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她茫然著,顧南音又問道:「除了濛濛姓氏的事兒,盛懷信同嚴老爺可曾有過爭端?」
裴氏不明白顧南音一直追問是何意,卻也配合著去回想,良久忽然眼睛亮了亮,似乎想到了什麼關鍵的地方。
「鹽務的事,盛懷信想接手,我家老爺不同意,只說要他安心讀書,考取功名才是正是,那時候我就瞧出來這人心術不正了,後來,朝廷屢屢向鹽商開刀,今兒罰十萬兩,明兒征二十萬兩的,我家老爺未雨綢繆,將家裡頭的財寶尋了一處隱秘之地藏了起來,這事盛懷信許是得了什麼風聲,同我漪兒打探過許多次,這算是爭端麼?」
裴氏落下淚來,「為著這些找不見的財寶,我那侄兒也來討要,如今生死未卜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顧南音將裴氏的話聽入了耳,忽覺得自己似乎有了些思路。
「裴姨母……」顧南音遲疑地喚了她一聲,輕蹙起了眼眉,緩緩道,「我懷疑盛懷信,他還活著。」
第88章 .賢與不肖本相手上從未沾血
顧南音一向敢想敢做。
她並非嚴家人,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縱觀全局,從已知的線索里大膽推測,得出了盛懷信還活著這個結論。
燈色昏昏,窗外的夜色幽深的像井,飽經風霜的嚴家老夫人沒來由地出了一身冷汗,眼神直愣愣地看著顧南音。
「孩子,你在說什麼?」
顧南音定定地望住了裴氏,眼神篤定。
「裴姨母,前些時日,我在金陵的糖坊廊,遇見了一個人。」她慢慢回憶著,語氣謹慎而小心,「那人的氣度、身量,除了多一把美須之外,眉眼樣貌同十年前的嚴家姑爺盛懷信別無二致。姨母,這世上絕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人也是,即便是雙生子,相貌一般,可氣度眼神,待人接物的神態,是決計不同的。」
她的記憶向著十年前的破雲禪寺飛去,「那年在破雲禪寺,我同嚴家姑爺會面不多,但印象極為深刻,他在人前待漪姐姐親善,還親下廚為她熬煮粥食,漪姐姐同我閒談時,他也能帶著濛濛去玩兒,舉止之間甚為愛妻愛女,同那一日在糖坊廊,見到的那男子行為舉止十分相像。」
「那人由車上接下來一位文弱的夫人,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態度,同當年待漪姐姐時地樣子,如出一轍——我也是從這上頭才認定那人就是盛懷信。」
裴氏聽著聽著,便歪倒在了身後地迎枕上,眼淚由深陷的眼窩裡滾落下來,落在她枯瘦如干枝的手上。
「倘或真如這般,那這世上就苦了我漪兒一個人啊……」她捂著胸口,喘息急促,胸中聚著一團鬱氣,堵的她心頭髮苦,「我嚴家待他不薄,他父母無錢安葬,還是我嚴家為他選了墓地,大辦了好幾日的水陸道場,請了十日的流水席……他在我和老爺面前常說什麼恩同再造,如何能這樣害我的漪兒。」
顧南音坐在了裴氏的床榻邊,握住了她的手,心中略有幾分後悔,可這等事是迴避不得的,這一時不同裴氏問清楚,濛濛的生母就沒有昭雪的一天。
十年前的破雲禪寺,謎團太多,恐怕只有青天在世,才能將其中的謎團一個一個解開了。
她安慰著裴氏,柔聲說道:「裴姨母,這也只是我的推測,您先冷靜一下,將後頭的事兒理清楚才是。」
裴氏這十年來眼淚都哭幹了,此時聽了顧南音的話,閉了閉眼睛,強忍著痛楚平穩了自己的氣息。
「孩子,那人你可知是誰?只要是能見著他,老身瞧他一眼,就能知道他是人是鬼!」
顧南音搖搖頭,「當日我有些白日撞鬼的恐懼,快快地逃走了,後頭再去回想,同十年前的事情慢慢對一對,才生出許多疑惑來。」
她想起一事,再去問裴氏,「姨母,咱們先做個假設,倘或盛懷信當真還在世,他有什麼動機去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呢?您方才說他知曉了嚴家老爺藏匿了一筆財寶,可同這有關?」
裴氏舒了一口濁氣,穩下心神去想,慢慢道:「那筆財寶是什麼,有多少,我並不是很清楚,藏匿的地點在哪兒,我更是沒問過我家老爺——我廣陵嚴氏一年十萬兩的流水花銷,已是天下第一富庶,再多的銀錢,與我都都不過是些數字,無甚意義。」
她苦笑,「從前花錢不眨眼,家裡遭了大難了,老身才知曉什麼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吃沒喝倒還不是最苦,最難挨的是心啊,好在這麼些年啊,到底挨了過來,竟還能找到至親的孫兒……」
裴氏說完,忽地振作起來,放低了嗓音道:「倘或真是盛懷信害了我漪兒,憑他多有權勢,老身拼了這條老命,都要告倒他!金陵府告不贏,我就上宮門前,告御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