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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煙雨聽著那少年的嘶吼,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劇痛起來,默默地拭了拭淚。
顧以寧見狀,眉眼微蹙,拿勺子舀了一顆小元宵,碰在她的唇邊。
「不必擔心。」
煙雨食不知味地將小元宵吞下去,再抬眼望過去,便見石中澗已然領了人回來,隱在了一邊。
而那少年跪過了,哭過了,便也不再掙扎,只深深向石中澗這一處看過來,那眼神里盛著感激之意。
只是他還未及說些什麼,便已被家丁們擒住,那少年憤然甩開,傲然道:「小爺自己走!」
家丁們旋即不再上手,忽見一輛馬車駛過來,其上下來一位中年男子,形容清瘦,許是見周遭無什麼人,見那少年近前喚了一聲父親,那中年男子橫眉立目,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少年的面上,直將這少年打了一個踉蹌,吐了一口血。
此人,顧以寧識得。
通政史司通政使杜從宜。
煙雨捉住了小舅舅的手臂,有些難過,顧以寧感受到了煙雨的無助,這便站起身,向杜從宜走過去。
煙雨即刻便跟了上去。
杜從宜正叫家丁將兒子杜允良抓回去,忽見眼前佯佯走來一人,形容萬分俊逸,正是當今內閣首揆顧以寧,登時便有些惶恐,拱手喚了一聲首輔大人。
顧以寧哦了一聲,銳利兩道視線落在杜從宜身上。
「杜使司何故當街教子?」
首輔大人的聲音冰涼徹骨,即使杜從宜早就知曉其人溫潤如玉,又不過將將弱冠的年紀,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力。
他忙示意家丁將兒子鉗制住,這便賠著小心道:「……下官教子無方,縱容犬子街頭胡鬧……今日中元節,家中已設了靈台,供他祭奠亡母,可他非要跑出來,驚擾了大人,下官該死。」
杜允良在一旁嘶吼起來:「騙子!是你害死了我娘!我要殺了你。」
杜從宜滿面驚慌,立時便叫人去捂他的嘴,再看著顧以寧的臉色道:「犬子胡言亂語,下官即刻就將他帶回去!」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父親?煙雨氣的渾身發抖,顧以寧不動聲色地將她掩在身後。
「令郎想念亡母,天經地義,杜使司百般阻攔,倒有些欲蓋彌彰了。」他冷冷,「刑部已然在覆核東亭翁主之案,杜使司近來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杜從宜聞言渾身如墮冰窟,強忍著心底的驚懼,面上卻顯出了哀慟之色。
「如此甚好,下官期盼著愛妻能沉冤得雪,早去輪迴。」
顧以寧不置可否,杜允良卻在被押著往車轎去,哭著叫嚷:「我娘親泉下有知,一定不會放過你!今夜鬼門開,我娘會回來找你的!」
杜從宜不敢再逗留,恭敬同顧以寧道別,匆匆領人離去了。
煙雨想著方才那少年哀慟的樣子,不禁心有戚戚焉,再回到攤子那裡,早已沒了吃元宵的心情,只呆坐在桌前不言不動。
顧以寧嘆了一息,輕聲吩咐石中澗備車,準備將煙雨送回雍睦里的老宅。
煙雨回頭,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河裡慢慢漂浮的河燈,忽的想到了一事,登時渾身冰涼,提裙向河堤跑去。
方才夜色如墨,她一心想著河燈,竟將布老虎忘記在了那一處!
那隻布老虎,自打記事起,便一直陪著煙雨睡覺,原是錦緞製成的,十年間縫縫補補,便成了一隻打補丁的布老虎。
煙雨滿心的懊悔,只覺得自己愚笨至極,竟能將自己心愛之物遺忘。
好在離得不遠,快要近前時,忽見那河堤處,站了清瘦一人,石中澗揚起燈照過去,那人蓄了鬍鬚,面目英俊,手中正拿著煙雨的那隻布老虎。
煙雨看到那人的長相,只覺得心頭突突跳,未及多想,正待出聲,身後卻有一雙手將她拽住,旋即將她掩在了身後。
而河堤那人,循聲看過來,眸色沉沉。
在鬼門大開、亡魂四處遊蕩的中元日,他的眼神,比鬼魅還要陰森。
第86章 .鬼門大開(下)這……不是夢。……
煙雨霎時就認出了此人。
那一晚宮變,此人曾為她遮掩,也陰晴不定地質問她的來歷,使煙雨手心生汗,頭皮發麻。
她原以為是那晚的生死攸關的氣氛使她膽戰心驚,可目下再度對上他的眼神,仍令煙雨心提在了嗓子眼,望而生畏。
她被顧以寧掩在身後,一顆心牽繫在了布老虎身上,從小舅舅的肩側望過去,那人的視線撞上了她的,那其中的審視之意味,令煙雨不寒而慄。
她下意識地想要將自己藏起來,眼神收回,躲在了小舅舅的身後。
顧以寧哪裡不知煙雨的害怕,他看向盛實庭,眼神銳利。
「石中澗,拿回來。」
石中澗領命,腳下迅疾兩步,已然走到了盛實庭的身前,不過一個晃眼,布老虎已易主。
石中澗旋身,將布老虎雙手奉給了煙雨,煙雨的心這才安穩下來,在小舅舅的身後抱緊了布老虎。
盛實庭原本森冷的眼神一霎轉為溫煦,負手道:「下官夜遊東水關,竟撿到了首輔大人的愛物,當真是有緣。」
身背後傳來煙雨驚魂未定的細微喘息,顧以寧心頭微動,只將視線落在盛實庭鎮定自若的面龐上。
「盛公二更天夜遊秦淮,好雅興。」
盛實庭聞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下官心有牽念,以致夜不能寐,只有出來走一走,方能排解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