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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不過他還是心有畏懼。
「她在後宅中,難免有我看顧不到的地方……」他嘆了一口氣,悵惘地站起身,慢慢地在床邊坐下。
親衛退了下去,殿頭的內官阮庸近前侍候,見太子殿下又默默地將那方白綾布的小衣抓在了手裡,心裡比誰都清楚殿下的相思苦。
他打小服侍殿下,倒沒來見過殿下如此思慕一個人,將那位娘子的貼身小衣當寶貝似的,走哪兒帶哪兒。
話說回來,他曾經斗膽問過皇太子為何對那娘子念念不忘,太子則久久不說話,最後一抬眼羞澀地說起了初見。
「她在船上拿槳敲孤腦袋的樣子,很吸引人。」
阮庸瞠目結舌,這一時他蹲下去為皇太子脫鞋,恭謹著說道:「殿下若是睡不好,奴婢還將香點上。」
皇太子說不必了,「那香氣黏黏膩膩的,叫人聞了暈乎乎的。」
他看了看殿外黑乎乎的天,忽得一個念頭冒出來,虛咳了一聲,「你說這時候,我往顧家去,會不會叫娘子打出來?」
阮庸遲疑地說道:「您是千歲之身,娘子應當會有所顧忌。」
皇太子嘆了一口氣,「我就怕她有所顧忌,所以才不敢去——總得要讓她心甘情願地同我好才是。」
他仰躺在床榻上,無可奈何,「到底哪裡得不到她的歡心呢?」
他在心裡胡思亂想著,他才二十八歲,長相不錯,身材勁瘦,便是在雲帳里同她一道兒攀登高峰,都使出了渾身解術,比打北蠻子還要賣力一百倍,如何就籠不住她的心呢。
皇太子回憶著那兩回的靈肉交融,不由地心神蕩漾,再也按耐不住,一下子跳起身,先叫人拿各樣常服衣衫來,一件一件兒地試,最後選定了一件兒清爽的松綠道袍。
再往那鏡前照了幾照,那鏡子裡的人清俊灑脫,他滿意了,心下卻又忐忑起來,左怕娘子不見他,又怕娘子見了他冷淡他,最後到底是相思之苦戰勝了膽怯,叫人護著,從北安門裡悄悄登了車,一路由雞籠山東麓上去,到了顧家後山的圍牆。
裡頭一牆之隔地,就是顧家的斜月山房。
這一條路線他的親衛勘察過許多次,平時也派了暗衛盯著,故而皇太子今夜來,十分地輕車熟路。
只是這到了牆下,怎麼進去成了個大問題。
倘或大大方方地隔牆問詢,娘子一定會客客氣氣地迎他進去,但也決計不會待他熱情了。
他為難地看了看圍牆,再看了看阮庸。
阮庸只能硬著頭皮充當愛情顧問,輕聲道:「據老奴僅有的經驗來看,女兒家最喜歡的,就是要有男兒氣概,您在這裡仰著頭想半天,天都亮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竟叫阮庸來教他如何展現男兒氣概。
梁東序無奈地看了看高牆,一個縱身躍進了牆,良久從那頭傳來一聲問:「你們就在這兒守著。」
未來的天子跳進了人家家的牆,真是平生未聞,阮庸在牆外又緊張又期待,仰頭看了看鴉青色的夜幕,計算著時辰。
梁東序素來是個膽大妄為的,可惜一遇上那顧娘子,立時就變成了畏手畏腳的一個人,此時見前方山林後,有一幢房子,門前廊下懸了兩盞氣死風,顯出了清幽的光亮。
他踩枝踏葉地向前走,將將走過了山林,眼見著那山房快要到了,忽聽得山下遙遙地傳來漏夜打更聲,倒叫他嚇了一跳,一腳踩進了一旁的水坑裡。
這一頭皇太子夜潛雞籠山,那一頭山房裡顧南音正為女兒蓋了軟被,在她床前坐著陪了一時。
「……今晨我往老宅走了一趟,屋舍也拾掇的差不多了,過了中元節,找一日咱們就搬過去。」
煙雨這兩日忙著趕「哉生魄」的訂單,由早到晚的伏案,這一時眼睫眨眨,就有些犯困。
「昨日您臉上的五指印兒還沒告訴我呢……」煙雨想到這兒,眼底就生了淺淺一些淚意。
顧南音摸摸女兒的臉頰,只將她的擔心按下。
「……還是二房那些人。」她叫煙雨不要想太多,「咱們快些搬出去才是真的。」
煙雨牽牽娘親的手,「二房是您的娘家,可卻是待咱們最苛刻的……」
「有娘在的地方才叫娘家。」顧南音心裡有所感,嗓音便悶悶的,「沒了娘啊,娘家什麼都不是。」
煙雨看出了娘親的傷感,仰躺在枕上,伸出了雙手求抱抱,顧南音笑著摟住了煙雨。
「老宅子那裡客居了一位老夫人,我瞧著她的樣子啊,總能想起我的娘親來。」顧南音拍拍女兒的腦袋,「明晨我帶你去看看她。」
煙雨乖巧地點點頭,放開了娘親,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顧南音安下心,輕輕關上了女兒的臥房門。
嘉
芳婆正在天井裡洗衣裳,見姑奶奶出來了,小聲說道:「……可是快要到中元節的緣故,外頭靜的可怕,我總聽著外頭有鳥兒怪聲怪氣地在唱歌。」
芳婆年紀大了,總愛說些神神叨叨的事兒,顧南音笑著叫她早睡,這便往門前檢查了一番門閂,正要離去,忽聽得門外那怪聲壞氣的調子益發的奇怪了,她仔細聽,竟像是在喚娘子的聲音。
顧南音這幾日由那枚荷包帶來的驚恐,再加上昨日那被砸掉的褚氏女的牌坊,她總沒來由地脊背生冷汗,這一時乍聽得有人喚娘子,只驚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