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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她一邊兒擺弄檀木匣子上的鎖,一邊兒說,「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何至於追根究底的?最好他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從此以後不要再有牽扯的好。」

    她的話音落地,匣子也打開了,倒露出了一張戳了金陵府衙門的地契和房契來。

    顧南音有點兒詫異,撿起那地契一瞧,正是廣濟堂對門宅子的土地,二進的宅子,大大小小的房屋十八間,東西南北測量下來攏共有二畝地,還有一張衙門的買賣合同,經濟、中人的名字掛在上頭,買方那裡空著,卻戳了官衙的章。

    也就是說,顧南音只要在上頭簽了字畫了押,再去衙門備案,這房子土地便是她的了。

    屠香茶嘖嘖兩聲:「這人倒很重情義,走了便走了,竟送了間宅子與你。你瞧這上頭寫著呢,值兩千三百六十兩銀子。」

    顧南音將地契房契放回了木匣子,又掂量了掂量那匣子裡的一串鑰匙。

    「給了他七兩,倒還了我一棟房子。」她可惜地蓋上了木匣子的蓋子,手指搭在上頭敲了敲,「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萬一他哪天找上門來,我還拿他沒法子呢。這匣子還放你那,若是見著人了,依舊還給他。」

    「還什麼還呢?那人身邊兒的護衛個個都是北方口音,說不得早就出城走了。這幾日可有人找過你?」她拍拍顧南音的手,「你只當先存你這的,三五年之後無人領了,你再處置不遲。」

    兩個人在臥房裡頭說著話,煙雨多多少少聽著了幾句,只覺得心頭又沉重十分。

    香茶姨母果是來周濟她們的,原來成婚不似兩方口頭上說一說這般簡單,還要娘親操這麼多的心。

    她由著青緹為她沐浴洗漱,更了衣之後便在床榻上窩著,去瞧今日顧瑁遞來的訂單。

    上頭一行一行地記得倒是清晰,預定的樣式也不是很疑難,就是十分的瑣碎,她想了想,叫青緹拿來木炭筆,在紙上仔仔細細地畫了六個樣式。

    「不畫好樣子的話,客人總要天馬行空,如今桃兒李兒的尚算容易,萬一那一天叫我做個千手觀音、五福捧壽,那我可有的煩心了。」

    青緹就掩著口笑,「過來光顧的,全是十一二歲的女孩子,青春正好的年紀誰會想要戴一個五福捧壽在頭上?」

    煙雨這會兒看了肆鋪這兩日的帳,心裡正美著,晚間的事兒便暫時忘卻了。

    「我呀,我就會戴奇奇怪怪的小髮飾,你還記得前年咱們做的那個蜘蛛?嚇不嚇人?」

    青緹蹙著眉頭說嚇人,又瞧了瞧這兩日的進帳,只覺得心眼兒里都裝滿了銀子。

    「就衝著這一個六十兩的定金,姑娘們要您做什麼,您都得硬著頭皮做呀。」

    煙雨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心滿意足地將紙筆擱下,靠在床頭悄悄兒地想著心事。

    就是這樣一直仰望著小舅舅,才會將視線心神都牽繫在他的身上,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讓自己不好過。

    如今她有了哉生魄的定單要趕,總要賺些銀錢來減輕娘親的負擔,至於小舅舅那裡,他失約便失約,同呂家姑娘如何都好,她都不想再關切了。

    想是這般想,可到了後半夜,山月掛上了窗沿兒,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從西府門前走的時候,明明和小舅舅的視線在空中撞在了一處,為什么小舅舅不來找她呢?

    她想著想著就漸漸入了睡,到了第二日曉起,天還不曾亮,只有清蒙蒙的一點兒微光,煙雨恍恍惚惚地醒了,聽得外頭依約有扣門聲,又有芳婆打開門栓的聲音。

    煙雨半宿沒睡,這一時正困得迷迷糊糊的,微微張了張眼睛,頃刻之間又睡過去了。

    再醒來時,青緹也不在,雲檀也不在,她迷迷糊糊地把擱在軟枕上的腦袋動了動,瞧見臥房門慢慢走過來一人,向著她清嘉一笑,像是幅極好看的畫兒似得。

    她認清了來人的模樣,只覺得他從晨光里走出來,於是她向著他張開了手,仰著臉咕噥著說話:「小舅舅,抱……」

    小舅舅走過來,將她環在了懷裡,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背。

    於是她環住了他的窄腰,在他的衣裳上蹭了蹭,「您吃了嗎……」

    他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笑,煙雨就抬起頭來,再看去時,哪裡還有小舅舅的人,她依舊在軟枕上醒過來,青緹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她。

    「方才石中澗送來了消息,昨夜打了落更,宮裡忽然傳召,只說陛下突然急症,病情危重,公子將將入家門便折返回去,一直到這會兒都沒回來。又說吳王領了一萬人,將金陵城圍住了,現如今正在外頭鬧著,要進城入宮瞧陛下……」

    第69章 .金枷玉鎖父女初見

    厚重的夜色像只吞噬萬物的巨獸,盤旋在紫禁城的上方,爪牙牢牢地抓住下方貪婪的世人。

    宏闊的文淵閣此時寂靜無聲,高懸的宮燈照下來,照出了桌案前垂坐五人的深穆面龐。

    內閣首輔程壽增垂垂老矣,坐在正座面色萎黃,將手前一紙「票旨」推至眾人眼前。

    「……此為懇請儲君登臨帝位的票旨,老夫已畫押,想來諸位皆無異議,都將自己的名字署了吧。」

    陛下昨日晚間傳來昏厥的消息,到了深夜,東宮親衛已然同護衛禁中的親軍衛各分天下,大有取代親軍衛之意。

    在場四人均靜默無聲,盛實庭唯丈人馬首是瞻,不過上下掠過,便行雲一般署上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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