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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她低了頭,再不看顧以寧,卻在想轉身飛速離開的那一刻,聽見他在後頭道了一聲再會,還是那種清正平和的嗓音。
簡單兩個字使她破防,她不願再逗留了,將背影留給了正廳的人,領著僕婦慢慢往外去了。
於是便有府中的侍女送她,梁太主嘆了一口氣,叫人喚女孩子們去一旁的廂房裡量身長,這才看向顧以寧。
阿虞永遠是那樣一副清正模樣,溫煦時有如春風和氣,即便愁煩時也不動聲色,他克制、從容,從不向外顯露自己的心意。
何曾如今日一般,當著外人的面,竟如此坦蕩地說出早已意中人的事。
梁太主何其明銳,眼見著孫兒往椅上坐了,腦海里三回六轉的,倏地就將幾件事聯繫在了一起。
「早有意中人,非她不娶。」她頓了頓,目色倒還是溫慈的,看著顧以寧,「可真?」
顧以寧道了一聲真,只在椅上端坐,眸色澄明清澈。
梁太主哦了一聲,揮手屏退了周遭隨侍,細細思量著說話:「前兒你問我,文安侯府的牌子能不能立起來,可是為著你那位意中人考量?倘或我沒推敲錯的話,你那意中人,是不是斜月山房那孩子。」
細碎的塵在光里浮沉,益發顯露出午後辰光的安寧,顧以寧的眼眸里,慢慢浮泛起細微的情緒來,他點頭,到讓老太太舒了一口氣。
是了,除了那孩子還有誰?
自從那孩子躍入了西府人的眼帘里,好像自家這個孫兒便活泛了一些,也常在府里走動了,顧瑁隨口同她的談天裡,也常常提到寧舅舅同煙雨,飽嘗世事的老太太,略一考量,便能從細枝末節里,分辨出真相來。
只是到底是對不住遠道而來的呂家母女了。梁太主有些歉疚,好在兩下里都只是含含糊糊的,雖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但到底都是在猜,只有她們到府里時,再想轍補救吧。
她略過這件事,只細細地問了一些瑣碎的,「你既說出來了,一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說來聽聽。」
顧以寧嗯了一聲,聲音平緩地向著祖母說話。
「金陵府衙已然為顧南音開具了回廣陵的路引,孫兒也已命人在廣陵府衙為她二人入籍,這是其一,其二,倘或祖母應允,便將文安侯府的牌匾掛起來,父親如今已不在內閣,再不涉朝堂,稱一聲侯爺也未嘗不可。其三,修築圍牆,將東西二府分隔出來,西府同東府,分宗。」
梁太主並不覺得驚愕,只拿茶水潤了潤略乾的口唇,思量著說道:「前兩宗就夠了,分宗是大事,還要再考量。」
她分析給他聽,「濛濛只是東府老四記在名下的養女,叫你一聲舅舅,不過是隨著她娘親叫的,若是不想叫人背後說閒話,從廣陵出嫁便是。」
顧以寧一笑,望住祖母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如釋重負。
「這麼說,祖母應允了這門親事。」
梁太主溫慈一笑,「你住在雲宮裡,難得愛重了一個人,一定是在心裡千迴百轉定下來的,我豈能做棒打鴛鴦的那個人?只一宗,你要待她好,萬莫負她才是。」
這樣的叮囑不過是隨口一句,梁太主何嘗不知道自家孫兒的脾性,這麼些年來,讀書、科考、入仕,按部就班地走著他的路,既不似京中士子一般嬌妻美妾,也絕不涉足秦樓楚館,只管克制自己的心,難得愛上了一個女孩,必定會千萬珍重。
她叮囑他,「那孩子識得我第一眼,就能跑去給我捉知了猴,張羅著給我炸民間小吃食,是個心地良善的孩子,再瞧她做髮飾的制藝,針線毫釐之間就能瞧出她的玲瓏心竅來。」
梁太主想起這幾日的話來,可不就是一語成讖,「我為了搪塞陳皇后,隨口一句等那孩子長成,現下想來,可不就是等她長成?可見人老了老了,說什麼都是對的。」
顧以寧清淺一笑,回應著祖母的話,「……您可還記得,那一日,您帶了條金魚回來?」
「可不是,你叫顧虞,偏偏濛濛第一日見我,就送了我一隻魚,還叫我戴給我的孫兒看,你瞧這機緣……」
梁太主感慨了一句,忽的又想起來什麼似得,「既然如此,那便要好好操辦才是,雖她們娘兒倆就住在斜月山方,可也不能草率過去,總要請個媒人上門去,再有,是先定下親事,還是今歲就娶回來?總要有個章程,我這多少年沒娶媳婦嫁女兒了,還得叫芩娘子過來參謀著才是。」
她急急匆匆地說著,顧以寧便站起身,坐在了祖母的身邊,輕笑了一聲。
「先定下來。旁的不急。」他想到那雙明麗可愛的眼睛,唇邊的笑意愈發深濃,「孫兒原想著將立侯府分宗的事宜辦妥,再等她母女二人在廣陵安置下,再同她分說,只是近來時事迫人,倒由不得孫兒從容了。」
他說著話,腦海里便想起一事來,暗忖一時要尋石中澗詢問進展,此時便分了一些心神,再回神時,就聽祖母又在叮囑他。
「是不能再從容了,你如今二十二歲,再等濛濛那孩子兩年的話,也要到二十四歲,成了婚蜜裡調油個三兩年再生孩子,怎麼著都要二十六七,這就比尋常人晚了十年,可真是老來得子,到時候你可萬不能溺愛孩子。」
梁太主的話叫人無端想起了糕糕和團團,顧以寧以手握拳,虛咳一聲,掩飾住了他唇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