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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顧南音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不言聲了,好一時才低低地說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些時日還是叫濛濛少出門子的好。」
芳婆應了聲,又道:「午間二房傳話來,叫您回來往二房去一趟。」
顧南音聽到二房就覺得很煩心,平淡的好日子沒過幾天,二房又叫她去,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她說我睡一時,「我心裡驚惶的緊,睡醒了再說。」
如今金陵府衙的路引在手,太主娘娘又護著濛濛,她現下沒什麼可顧忌二房的,再者說了,顧以寧……
顧南音想到西府的六從弟,便又思量著,要尋個時機同他鄭重說一說濛濛的事才好。
她這廂滿懷心事地睡下了,那一廂朝堂里卻出了事。
晨起的大朝會上,正議著中原三縣農民造反之事,陛下突發丹藥之癮,直叫大朝會繼續,自己往後宮去歇了,朝堂上眾臣工在皆面面相覷,竟不知接下來將如何繼續。
程壽增雖擔綱著內閣首揆一職,但近來一向寡言,此時他不出聲,沒人敢異動。
好在不過沉默一時,內閣次輔盛實庭率先打破了寂靜,他朗聲道:「今晨議了兩宗事,一宗乃是黃河水患、一宗乃是中原三縣暴民造反,依本官看,自然以固國本為重,先遣派軍事鎮壓暴民為首要。」
「黃水泛濫千年,已不稀奇,許多修堤壩的民夫皆加入了造反軍,此事應先擱下才是。」
眾臣工默然。
不得不說,盛實庭的提議有幾分道理。
更別說,次輔大人從前巡視南直隸時,曾大力推動剿山匪,將京城周遭的匪患徹底清除,倒算是他的政績,如今黃河流域旁的暴民造反,首要先鎮壓,也有道理。
此時內閣首揆程壽增不言聲,眾臣工便紛紛贊同次輔大人之言,就在此時,忽有一清朗之言在極深宏的殿宇里響起。
「黃河流域三千民夫暴動,為何會摧古拉朽已雷霆之勢碾平三縣四地,發展為如今六萬人之眾?追根究底還是因為黃河入夏以來,洪荒泛濫的緣故。六月初,總理河道都御史的鄭大人,以束水沖沙法治理河道,興河道大工,初見成效時,卻屢被叫停,停發民夫餉銀,才導致如今的農民暴動。」
內閣閣臣顧以寧自臣工中越眾而出,身形頎秀俊逸,端得一身清雅氣度。
「依本官所見,應雙管齊下,同時進行,不能忘此薄彼。」他逡巡眾臣工,目色中的清朗之色漸沉,「首要一宗,河道大工民夫的餉銀究竟去向何處?」
盛實庭免不了面色暗沉。
河道大工民夫餉銀共計兩萬五千兩,由國庫撥發下去,倘或如以往,經過層層官員的盤剝,到了民夫手中沒多少,但到底還能落上幾厘,可今次,岳丈大人縱容門下的湖阜黨人加大盤剝力度,竟將民夫的餉銀盤剝一空。
今次民夫暴動,倒是各地官員樂見的,朝廷定會為了鎮壓造反而忽略貪餉一事。
盛實庭自然順水推舟,豈料卻被顧以寧看出了端倪。
朝中自有清流附議,一時間爭端不下,忽後宮傳來一道旨意,只道以顧以寧奏疏為準。
湖阜一黨當場便有了異動,面上都露出了驚詫之色。
下了朝堂之後,顧以寧乘轎離開,路上不免若有所思。
陛下今日如此器重他,不過是對太子黨羽的不滿,借「行首案」打壓程壽增一黨罷了,若想徹底扳倒湖阜一派,為耕望先生洗清冤屈,怕是要由黃河民夫餉銀一案入手了。
一路進了西府,先往煙外月走了一趟,芩夫子出來問禮,笑著說:「姑娘公子們往糖坊巷的綠柳居吃酒去了,今兒我也樂得清閒。」
顧以寧嗯了一聲,面上仍是淡淡的,又往梁太主那裡去了。
梁太主昨兒進宮吃酒,今日就懶怠出門,早晨在園子裡轉轉,這一時正用著早膳,見孫兒來了,忙笑著喚他來坐。
「後兒就是七夕了,呂家那對兒娘兩個已然在路上,沒幾日就到了,那個呂家姑娘,你從前小時候同她玩過了,可還記得了?」
顧以寧眉間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只點了點頭,並不接話,只問起祖母今日身子可還舒爽一類的話。
梁太主就瞧出來他的不上心,就說起昨兒在宮裡頭陳皇后為琅琊公主的事說合,她以呂節珂的名頭給推了。
「你如今二十有二,總也不婚配就惹人惦記,昨兒我便想了個推辭的理由,只說你早有婚約,那姑娘還小,等她長成,便舉行儀式。」
顧以寧聞言,嗯了一聲,淡淡道:「祖母這一句說的極是。」
梁太主不明所以,她年紀大了聽不出來孫兒的言外之意,皺了眉頭看他。
於是顧以寧舒了一口氣,問道:「……祖母,從前東西二府隔閡深重時,父親曾想恢復文安侯府的匾額,同東府分隔開來,因何又擱置了?」
梁太主聽他提起往事,難免有些唏噓。
「東府你那兩位伯父,雖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到底是你祖父親生,他們那時本就對我心有怨懟,若當真掛了文安侯府的匾額,同金陵顧氏徹底分割開來,想想還是更傷他二人的心。」
她陷入到往事的回憶里,「再者說了,我同你祖父情深義重,倘或分府別居了,像是同他就沒了牽扯似得……」
顧以寧嗯了一聲,顧念了祖母的情緒,暫且按下不提,又說起前日禮部的提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