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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所以小舅舅一直未娶親的原因,是在等那位呂小姐麼?所以才能籌謀那麼久,在今歲極力贊成陛下遷都……

    聽說呂小姐今年剛滿十八歲,這時候嫁給小舅舅,該是最當好的年紀。

    哎,小舅舅那樣深刻內斂的人,從來都不曾外露過自己的心意,卻也能為著一個喜歡的人,籌謀那麼久。

    煙雨想著想著,就有點兒想哭,手裡無意識地晃動著小兔兒燈,眼眉就深深地蹙了起來。

    明質初坐在一塊山石上,眸色在飛瀑倒映的光里,顯得尤為清澈,他一直望著那個叫做煙雨的姑娘,她展眉時,他便笑,她認真聽時,他便也看向谷懷旗。此時她低垂著眼眸,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接著便蹙起了一雙柔婉的眉目,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便痛了起來。

    這世上當真有一見鍾情的事吧?

    從前他不信,這世上的女孩子,各個都是美的,可又都美的差不多,個個又都是可愛靈動的,可又可愛靈動的差不多,唯有眼前這一位姑娘,她像是美進了自己的心坎里,每一次眼波的流轉,都像在他的心上掀起了波瀾。

    谷懷旗也是初來乍到,只略略向他說她是顧家的表姑娘,明質初心裡無比的忐忑,偷偷考量著自己,越考量越覺得自己低微到了塵埃里。

    父親是駐紮綏遠的建威大將軍,正二品的官銜,手下雖有幾十萬駐軍,可到底是在邊疆,煙雨姑娘是江南的女孩子,吹不得風、經不得雨,又怎能去邊境吃苦?

    好在他如今在金陵任職,可他是武官,萬一今明兩年被指派去了地方上,又有什麼底氣來向她求親?

    他發著愁,在心裡將所有有關她的一切都過了一遍,只覺得越想越心涼,待重新打起精神望向她時,卻見她眉眼向下,只盯著小兔兒燈照下的一方土,似乎心緒不佳的樣子。

    於是他盤算著要走過去,可又不敢,心裡思量來去,正想動作時,卻聽有個好聽的女聲,在谷懷旗說話的間隙響起來:「我望著那一廂亮著燈,是不是寧叔父在?」

    聽到寧叔父三個字,煙雨的心立時就一顫,她悄悄抬起眼睛,看向了正在說話的顧瓏,盼著她能多說些。

    顧瓏便去問顧瑁,「若是寧叔父在,咱們不去問個安,豈不是不成體統?」

    顧瑁直嚇得頭上冒汗,往寧舅舅慣常在的木屋那裡望過去,倒隱隱瞧見了一個高高的身影正憑欄望過來,瞧著竟像是寧舅舅的好友一般。

    「體統什麼的不重要,寧舅舅最怕人打攪,咱們可別去了。」顧瑁怕的要死,連連擺手。

    谷懷旗卻登高望遠,用手在額前支了個涼棚,望過去,有些興奮地說道:「你們口中的寧叔父寧舅舅,可是如今的內閣大學士顧以寧?」

    顧瑁抹了一把汗,摟緊了煙雨的手臂,怕的要死的說了一聲是。

    谷懷旗卻興奮起來,望著明質初道:「……前年靖遠軍打衛喇六城,久攻不下,兵部要撤兵,是不是這一位閣臣大人力排眾議,寫了千字軍事諫言上書陛下,陛下駁回了兵部的奏疏,又將那千言策略書快馬送到了你父親的手裡?」

    明質初想起那一年攻打衛喇城艱苦卓絕的戰鬥,登時便心潮澎湃起來。

    「是了。若不是有顧大人的力排眾議,恐怕衛喇六城還在異族手中。聽聞顧大人從未涉足過綏遠之境,卻能對境內輿圖了如指掌,甚至連在哪裡駐防都能言簡意賅的說清楚……實在是當世第一大才。」

    於是在場的女孩子們都驚呼起來,顧瓏小聲地說:「只知道寧叔父是金陵第一玉,卻不知他在綏遠還有這樣的名聲。」

    煙雨悄悄地聽著,心裡頭對小舅舅的思慕又猛漲了幾分,她又嘆了口氣,聽谷懷旗同顧瑁說話;「瑁瑁,你能不能為我和質初引薦一番?」

    顧瑁愈發抱緊了煙雨的手臂,也不拿眼睛看谷懷旗,斬釘截鐵地拒絕:「不成,寧舅舅這時候一定在會客,怎麼能見你這種無名小卒。」

    谷懷旗聞言坐到顧瑁的身邊,雙手合十求她:「你只要為咱們通稟一聲,若是當真不見,咱們就乖乖回來。」

    顧瑁把頭搖成了撥浪鼓,谷懷旗就把手裡的七星瓢蟲舉在她的面前,繼續懇求:「你若能為我引薦,我往後再也不嚇你了,若是誰欺負你,我還能替你出頭。」

    這樣的砝碼好像有點兒吸引人,顧瑁想奪回七星瓢蟲,谷懷旗卻一下子別在了自己的頭上,笑嘻嘻道:「再加一條,我明兒請你們在金陵最好的酒肆吃席。」

    於是女孩子們都鼓動起顧瑁來,顧瑁不情不願地指了谷懷旗和明質初,「你們倆隨我來。」又挽住了煙雨的手,在她耳朵邊兒小聲說,「寧舅舅待你總是比我溫柔幾分,你同我一道去吧。」

    煙雨心裡又是忐忑又是希冀,點了點頭,同顧瑁慢慢地提著燈走了過去。

    快要近前了,往前一探看,果見那木屋旁的竹籬下,有幾人圍桌而坐,正舉杯笑談。

    有個雲水藍的身影同他們疏離著,低垂著眼眸望著手裡的杯盞,杯盞在他修長青白的手指間微微晃動,偶一斜過來,月華倒映在其中,浮泛成亮而白的光色,投影在他的側臉,那清絕的弧線,令人不過遠觀一眼,便丟魂失魄。

    不知道為什麼,煙雨的鼻頭又有些酸酸的,說起來前夜才見過,他送來明月珠之後便沒了聲息,可為什麼卻覺得同他好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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