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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顧知重是個儒雅之人,他近年來抱恙,一向不怎麼見外人,只因他八年前出任兵部右侍郎總督軍務時,征討渾川,谷秤平作為他的部下,曾在戰場上救他一命,從此結下過命的交情,故而谷懷旗來金陵,他是務必要見他一面的。
顧知重清雅一笑,喚他落座,寒暄幾句便問道:「靶距八十步,騎射能中幾箭?軍事策略可有專長?」
谷懷旗聞言,立時便正色起來,點頭一一回應,見顧知重的面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谷懷旗才放下心來。
顧知重喚來僕從遞上名帖,寫上事由,向著谷懷旗道:「清涼山大營里有訓練的場所,你拿著我的名帖,每日辰時便可去操練,以備秋試。」
他又問道,「在金陵可有住處?」
谷懷旗道有,「在大四福巷的薊州會館住下了。」
顧知重沉吟一時道:「大四福巷在武定門左近,距離清涼山大營有些距離。若賢侄不棄,可在我顧府住下,每日往清涼山大營去,不過十里路。」
長者的恩惠,推辭便有些不識抬舉了。谷懷旗應的爽快,站起身拱手一拜:「多謝侯爺體恤。」
顧知重不是多言之人,見已將谷懷旗已然安置好,這便叫人領著他往前廳客居處去了。
顧知重在前廳里坐了一時,忽有些事想要交代,這便信步往書房而去了。
這一時日光正盛,顧知重緩步行至兒子的書房時,金芒正灑遍竹枝,顧以寧從書房裡走出,一身燕居時的天青色道袍,佯佯而行時袍角微動,劃出清雅的弧線,好一副清都山水郎的氣度。
他見父親來了,眉眼間便顯出了溫煦的神情,喚了一聲父親。
僕從為父子二人搬來竹椅,兩人便在竹下坐了,顧知重近來雖告假休養,對朝中之事卻不放鬆,只將這些時日的一些看法,以及方才薊遼總督谷秤平之子來家中一事說了。
「薊遼總督谷秤平在軍事上堪稱天才,他在北地同齊王交往頗深,若齊王有異心,恐怕儲君之位有所動搖。」
這已不是秘密。
陛下前些時日抱恙,將分封各地的皇子召喚來京侍疾,唯有齊王在路上遇了襲,可見東宮心下有多忌憚齊王。
「遷都一事便是試金石。」顧以寧嗓音輕緩,他將僕從遞來的毯子輕蓋在父親的腿上,慢慢道,「陛下從前獲封燕北之地,即位二十年來一直心念北境,遷都便也提了有十五年之久,如今遷都一事提上日程,東宮與湖阜黨便坐不住了。」
顧知重一雙浸潤了練達的老辣眼眸望向了兒子。
「阿虞,你是如何想的?」
顧以寧知道父親之意,深秀的眼眉間顯出幾分深重。
「皓首窮經,知行合一,只為生民立命。誰坐江山,任之。」
顧知重知自家這兒子從不結黨營私,一身清白磊落,心下雖有幾分擔憂,卻不知從何說起,這便嗯了幾聲,閒話了時局政事,一直坐到夕陽西下,這便起身離去了。
顧以寧送了父親出了書院,身邊長隨石中澗在側旁低聲道:「昨夜太師府的盛大人往東府遞了名帖,要見您一面。後被告知要在西府遞名帖,便走了。不知盛大人有何事要找您。」
顧以寧眸中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戾色,旋即又恢復了平靜,他說知道了,心下自有思量。
石中澗又說起晚間宴請一事,「齊王爺今日又來下帖,邀您小聚,您看……」
前幾日魏王設宴,公子原本已在路上,卻在去的路上臨時改了主意,往皇城中的文淵閣攀梯苦尋,去找那一枚明月珠,今日齊王又來請,想來公子還是不會去的吧?
顧以寧自然是不會去,只問起羅映州同章明陶幾時來。
「步帥與侯爺戌時三刻來,只說又領了位同僚一道赴宴。」
顧以寧頷首,石中澗見狀卻步欲退下,卻聽公子微頓,輕問道:「表姑娘,此刻在做什麼?」
石中澗對表姑娘的行蹤了如指掌,這便躬身回稟道:「表姑娘晌午回了功課,便回了斜月山房,午間的時候我向飲溪姑娘打聽了,府里來了客人,太主娘娘在西山麓擺了酒席,招待那一位制台家的公子,屆時表姑娘也會去。」
石中澗說罷,斗膽向上覷了一眼公子,但見他眉宇間並未有什麼波瀾,只安心地執起了一卷書,這便卻步退下了。
午間時分,煙雨的確在家中小睡,再起來時,就聽見外頭天井下,娘親正同芳婆說著話,她一陣兒高興,趿著繡鞋就跳了出去,趴在了娘親脊背上。
顧南音正同芳婆說著路引的事,見女兒撲在她背上,這便將她從自己肩背上拽下來,摟在懷裡給她拿五指攏頭髮。
「娘的乖兒睡得可好?」
煙雨點了點頭,抱著明月珠睡,怎麼都能睡好啊,她趴在娘親的膝頭,任由她給自己攏頭髮。
「一時西府有酒席,瑁瑁邀我一道兒過去,您說行嗎?」
「那有什麼不行的?」顧南音笑著颳了刮她的鼻樑,「你能多和朋友們交際,娘親最是高興不過了。」
她又向著芳婆繼續方才的話題,「你接著說,是哪家鋪子?」
芳婆就說起外頭的見聞來,「就是三元巷口頭那一家糕團鋪子,奴婢常去買糕團兒的那一家,那掌柜的是個潑辣的女子,一個人撐著一家店,摜是個爽快人。可惜上個月識得了一個小相公,短短几個月,給他花了幾百兩銀子。昨兒我過去一瞧,鋪子關張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