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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眼下小舅舅垂著眼眸在看,從側面看他凝神注視的樣子,仿佛也很是欣賞她的才華。

    果不其然,顧以寧在桌案旁坐下,道了一聲好。

    「作的很好。」他拿起桌案上的筆,微抬了下巴,耐心地看著她問道,「我為你再添一句,可好?」

    煙雨忙不迭地點頭,小舅舅能為她增改批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最好第二日夫子能認出他的筆記,放過她。

    顧以寧落筆,那字跡如仙露明珠,縱逸瀟灑。

    「讀書之後,我便知——大梁律法之教民榜文中有雲,無故尋釁滋事者,鞭笞五十。」

    煙雨在桌案旁看著,只覺得更有底氣,她覺得明日過關的概率無比的大,心下便像生了翅膀一般,撲稜稜地很是雀躍。

    「小舅舅,我好開心啊。」她趴在桌案上,仔細地去吹字跡上的墨汁,希望它幹得快一些。

    顧以寧將筆擱下,眉宇間波瀾不起,無意一句問起:「翌年要去廣陵?」

    煙雨仍舊趴在桌案上等墨汁干,聞言嗯了一聲,「我娘親在廣陵有幾畝田地,一間小小的肆鋪,她說我又是廣陵人氏,該回到故土去。所以今歲將一切打點好,翌年就去廣陵了。」

    墨汁在竹宣上慢慢浸潤凝結,小姑娘的聲音綿軟,帶著些憧憬,「我娘親往金陵府衙去了好幾回,想求一張戶籍遷移的路引,可惜一直未成。不過近些時日似乎有所鬆動……」

    顧以寧嗯了一聲,嗓音在馬車中顯得遲重,煙雨並未在意,只將作文章的紙仔細捲起來,再用發繩纏了一圈,開心地握在身前。

    「小舅舅,我走啦。」她是個講禮節的小姑娘,這一時瞧見馬車外石中澗垂手站著,知道小舅舅晚間還有事,這便欠了欠身,同他告別。

    顧以寧頷首,小姑娘便腳步輕躍地下了馬車,站在馬車旁目送小舅舅。

    黑榆木馬車緩緩向前,車窗里小舅舅垂著眼睫,側顏的弧線清雋,月色掠過去,顯出沉金冷玉的質感。

    出了顧家西府的正門,一路向獅子橋行駛,石中澗在馬車旁隨車,忽聽車中公子喚了他一聲,石中澗立時下了馬,將韁繩遞給一旁隨侍,這便上了馬車。

    「將此名帖交於金陵知府卞仲懷。」顧以寧淡聲道。

    石中澗應聲,視線落在桌案上的拜帖,伸手拿過,靜聽吩咐。

    「有積善巷顧氏母女二人,欲遷往廣陵居住,請合規發放路引。」顧以寧思忖道,旋即垂眸不語。

    石中澗領命,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表姑娘若是遷往了廣陵,那豈不是不能常常見到了?公子究竟在想什麼呢?

    他不是多嘴之人,只拱手說是,面上卻多了幾分欲言又止。

    顧以寧何其明銳,微抬眼,輕吐一句:「諸事一切,按她心意。」

    公子素來萬事萬物藏於心,難得向人解釋,石中澗只覺得受寵若驚,眉梢眼角便掛了幾分忐忑。

    獅子橋乃是金陵城除卻秦淮河邊第二個好去處,獅子樓便是其中最為知名的所在。

    今夜整個獅子樓不接待賓客,只在二樓布了雅間,魏王梁帆懸意氣風發,憑闌向外看。

    「二哥這回來的艱難,走的卻輕鬆。」他旋轉過身子來,向著里座笑道,「皇父遣了一輛金碧輝煌的大船送你,可謂是風光無兩。」

    那裡間坐了一人,杯盞映了燈火的亮色,投射在他的眼眸里,搖曳晃動,顯出不可捉摸的意味來。

    「金陵北地三千里,此一別又不知幾時能再見。」齊王梁東序把玩手中杯盞,眸色含了一抹笑,「本王早說不必送別,七弟今夜何意?」

    梁帆懸笑道,「不過是想請二哥嘗一口響油鱔糊罷了。」

    響油鱔糊乃是金陵名吃,梁東序自打十八歲去了封地,便很難吃到地道的金陵名菜,來時他同皇父交談時,曾順口提了一句響油鱔糊,這老七魏王竟能記掛在心上,倒是令他心念微動。

    梁東序哦了一聲,道了一句:「七弟有心了。」

    梁帆懸不過十八歲,正是少年英氣勃發之時,他向那門外看了一眼,笑道,「二哥何必愁眉苦臉,今兒我邀了顧閣臣來,只談家事,不談時局。」

    齊王梁東序眉間一跳,不動聲色道:「本王來金陵月余,也曾遞上名帖,幾番邀他見面卻無果,竟不知七弟有這等面子。」

    「天下交際,唯嘴甜可破,」梁帆懸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本王喚他一聲表哥,以兄弟相稱,他自是拂不開面子。」

    梁東序不置可否。

    顧以寧在朝中為官,從不與任何人結黨,也不與朝臣私下來往。今夜不僅如約赴宴,還同兩位皇子共席,怕是開天闢地頭一回,想來東宮知曉這個消息,怕是要跳腳了。

    梁帆懸倏地湊近梁東序,笑著問起他前些時日的風流軼事。

    「二哥這些天,白日裡往宮中侍疾,夜晚在白鷺洲眠花宿柳,好不快活,小弟旁的都能理解,只是不知你在金陵設的尋物台,是怎麼一回事?」

    眠花宿柳不過是幌子,尋物倒是正兒八經緊要的。

    梁東序飲下一杯酒,道,「來金陵時被人搭救,只留下兩樣信物。」

    他說的言簡意賅,梁帆宣卻蹙眉不解,「救你的人,除非是個女子,不然為何還要將那物遮擋起來,不給人隨意相看。」

    梁東序不想同他多說其中細節,只揚起了眉,問,「你有何家事同顧閣臣談?一表三千里的表親,能有什麼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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