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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顧以寧展眉,點了點頭,「就照你說的做。」
煙雨聞言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放醋的問題,這麼快就解決了?看來一定要動腦筋想辦法啊。
她當下就有些雀躍了,轉身同那茶廝掌柜吩咐,「有一碗的酒釀要煮的久一些,最好是煮到酸酸的。」
店家爽利地應了一聲,煙雨便百無聊賴地坐著等,青緹陪著姑娘,捧著腮同她輕聲閒談:「……一時進了山房,姑奶奶若問起來,您可別露怯——被姑奶奶察覺了,又要難過了。」
煙雨嗯了一聲,那聲線輕輕杳杳的,「我近來總惹麻煩,少讓娘親知道一宗是一宗……」她想起昨夜的事,仍覺得心有餘悸,「我怕得要命,好在有小舅舅……」
女兒家的心事不好宣諸於口,煙雨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驚懼一點一點爬進她的眼底,直叫青緹看了心疼。
「是奴婢的不好,叫您在廊下坐著也不陪著您……」她拭淚,後怕極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壞的人!」
煙雨至此都還不知道,昨夜那個騙她的人是誰,只捂了耳朵不想聽。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可我這都兩回了。」煙雨擰著眉頭,下定了決心,「一定不能再叫人給騙了。」
青緹點著頭贊同,「那一位魏王殿下就很磊落……」
煙雨沒有言聲,只將視線望向了咕嚕咕嚕正滾著小元宵的小鍋。
她站起身,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又叮囑了一聲兒:「酒釀要煮的久一些,才酸。」
店家笑著應承著,盛了一碗出來,青緹想去接,卻叫自家姑娘給劫胡了。
「您仔細燙!」青緹有點著急地跟在姑娘後頭說了一句,煙雨卻小心翼翼地掐著小碗的沿兒,極其仔細地上了馬車。
路邊的簡陋茶肆,是斷沒有托盤托著的,將將盛出來的小元宵燙極了,煙雨只走了半程便覺得手指尖像烤熟了一樣。
正低著頭忍著燙,眼前卻多了一隻手,接過了湯碗,放在了桌案上。
煙雨的指尖旋即捏上了自己的耳朵,搓了一搓。
再抬眼,那碗小元宵已然擺在了桌案上,小舅舅瞧著她,眼眸里有淺淺的關切。
煙雨有點赧然,「酒釀在鍋里滾了三滾子,一定很酸很酸。」
她的雙手還擺在耳朵邊兒,像個可愛的小兔子,拿大而圓的眼睛望著他,「您嘗一嘗,可別酸倒了牙。」
顧以寧嗯了一聲,輕抬手,將她的手指從耳朵上拿了下來,往她的手心遞了一塊冰冰涼的物事。
一霎冰清水冷在煙雨的手心裡轉旋,慢慢挪騰在指尖,那熱燙的指腹登時便冰涼下來了。
煙雨好奇地低頭看,一枚小小的玉雕,又是小玉兔搗藥。
她以指尖摩梭著小玉兔,喜歡極了,「又是一枚小玉兔!上次是木刻的,這回也是您自己刻的麼?」
顧以寧微微頷首,退回了桌案坐下,
「術業有專攻,玉雕可不是一件易事。」他坦然,「我不會。」
玉兔在煙雨的指尖漸漸生了暖意,她覺出了一點子的開心,坐在了小舅舅的對面,請他嘗一嘗,「您是一向愛嗜酸麼?」
顧以寧說不是,
「只有今日愛酸,」他的嗓音裡帶了些許的自嘲,見煙雨正望著他,這便垂下眼睫,執起調羹,舀了勺沿一點,涼了涼淺嘗一口。「不夠酸。」
他閒閒一句,眼眉上染了層和煦。
煙雨有些訝然,這一碗酒釀煮了這麼久,也沒有放糖,一股酸味兒氤氳,可小舅舅竟然還覺得不夠酸。
她疑惑地看了看這碗煮了很久的小元宵,極其自然順手地拿起調羹,放在嘴巴里品咂了一下。
「不好吃……」這已經不是計較酸不酸的時候了,是完完全全地不好吃,煙雨皺著眉頭擱下湯匙,卻在下一刻驚了一驚。
她好像極其自然地拿起了小舅舅的調羹,然後放進了嘴巴里。
這不是同小舅舅碰到了麼?小舅舅會不會覺得她不得體,竟然用旁人的調羹,可是小舅舅不是外人啊,是她喜歡的人啊……
她的心思轉了一百圈,看向小舅舅的眼睛裡就帶了點無措。
好在小舅舅並沒有看她,只將手邊的書卷輕輕移在了一邊,似乎並沒有在意她在做什麼。
煙雨的心方才有一些放心。
小舅舅就是這樣,有著正心誠意的至高修養,即便是瞧見了旁人的尷尬,也會靜如籽玉。
青緹恰在這時緩步上車,為自家姑娘也奉上了一碗。
煙雨心頭想東想西,不甚專心地執了調羹,舀了滿滿一勺,只是那勺將將碰到了嘴唇,便燙的一個手抖,調羹都從手裡落了下去,跌在湯碗裡。
將將從火上端下來的小元宵燙如火栗,一霎就將煙雨的唇尖燙了個赤紅,眼睛裡也裹了滿滿的一包淚。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禮儀教養了,縮在桌邊燙的掉了幾滴眼淚。
靜默無聲地忍受了那一霎的燙意,再睜眼時,小舅舅已然站在她的身前,低垂著眼睛看她。
「下回記得要吹一吹。」他坐在她的身前,將燙傷膏蘸取了指尖一點兒,示意煙雨抬起下巴來。
小女兒的唇色鮮潤,唇尖被燙出了胭紅一點,仔細看似乎還破了皮。
她仰著頭說不疼,將尖而小的下巴擱在了小舅舅的手指間,「人有錯手,馬有事蹄。想不到我這樣一個吃小元宵糖芋苗的高手,竟然也會有崴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