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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盛實庭冷嗤一聲,「公主別業里舉行飛英會,程務青定是瞧見了顧家那個女孩子,怕是欲行歹事,叫人給捉了去。梁太主在,豈能容許他放肆?說不得這會兒已然被打死了。」
他慢條斯理,眉眼裡絲絲冒著涼氣兒。
「沒用的東西,只管在窩裡橫,區區一個養女罷了,非得在這個時候動手。」他嗤笑自己這繼子的蠢笨,「換個日子,或誘拐了去,或伺機綁了來,成了事往那邊境一發賣,鬼神不知。」
他並不理會外頭的鬼哭神嚎,唇角涼的像噙了冰。
「該。」
第37章 .一夕千念多謝殿下……煙雨,過來。……
進獅子嶺的山路,被塌方的石塊堵住了,不知是誰家的護衛,大約有三十幾人,有人卷著袖子正掄鐵鍬,有人正搬山石,還有人正合作抬著斷在路中央的樹幹。
一位身著素衣的婦人站在路邊,同幾位護衛閒談幾句之後,這便上了路邊候著的一輛馬車。
馬車裡,臨窗坐著一位溫婉婦人,生就了一雙瑞鳳眼,鼻樑秀挺,她見婦人上了車,微微抬起頭,那嬌弱的姿態,像一株插在瓷瓶里的銀芽柳,清秀淡雅。
「幾時能通行?」她問,有些微的焦急。
那婦人便笑著說快了,「……奴婢方才打聽了,那下頭正清障的,是彭城大長公主的護衛,從昨夜忙到這一時,眼看著路就通了。」
溫婉婦人聞言,眼睛才有了點笑意,「……同老爺約了午間一道兒,去惠濟寺里求籤,可別誤了時辰。」
那婦人點頭應道,「是了,姑老爺最是守約,倒是您時常懶怠——晚間不還說要去珍珠泉泡湯?」
她說著話,卻瞧見自家夫人似有不高興地瞧了她一眼,立時便醒悟過來,拍了大腿道:「您瞧奴婢這記性,總是叫錯……」
那溫婉婦人說了一聲你啊,便又細心叮囑了她一遍,「……老爺溫良淳厚,你們也不能可著性兒欺——他不計較稱呼,你們卻不能不注意,姑老爺同老爺一字之差,可聽起來卻天壤之別。」
她嘆了一口氣,眼睛裡流露出一些眷戀來,「宣州那地界,不似金陵這般開化,他為了能同我在一起,不顧世俗的眼光,甘願入贅我程家八載,單單這一宗,我就得護著他,敬重他。」
那下首的婦人喚做收夏,此時默默地聽著,也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夫人是當今太師、內閣首揆程壽增的次女程珈玉,十八歲時嫁了大理寺卿童茂學之子童郗問,生育兩女一兒,後因童家犯了案,流配前月,程壽增動用關係為女兒辦了和離,將女兒同三個外孫撈了出來,之後便一直待在娘家。
九年前,姑老爺盛實庭從宣州進京趕考,在殿試高中一甲第六名,點了翰林院編修,其後老太爺在府中宴請門生時,夫人對姑老爺一見傾心,二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成了一對神仙眷侶。
收夏知道夫人對姑老爺情根深種,自然要順著她說,這便點著頭說是。
「……誰說不是呢?老爺那時不過二十五歲,長相氣度又是一等一的好。娶親當日,騎著高頭大馬打長干橋上行過來,直惹得小娘子大嬸子爭著看。」
程珈玉回憶起往昔,只覺得甜蜜漫上心頭,「是了,若不是他家境清寒,一心苦讀聖賢書,又哪裡能同我成就這樣一番姻緣?」
她嘆了一息,「我比他大了三歲,又拖了三個孩子,對他也有些抱歉。」
說話間,路便通了,馬車緩緩起步,往獅子嶺里進了。
收夏覺得自家夫人實在有些妄自菲薄,溫聲道:「話也不能這麼說,金陵城裡同夫家決裂和離的,有許多,有再嫁的,也有高嫁的,憑的都是兩人之間的情意,談不上抱歉——再娶的男子比比皆是,奴婢可從來沒見人家有什麼不好意思。」
程珈玉覺得她說的話不入耳。
收夏自打嫁了人之後,說話便直白了許多,程珈玉近來不愛帶著她出門,今日一向服侍她的展秋,家裡老娘害了病回去了,才叫收夏跟著。
她便拿話點收夏,「你這般說,是因著你比你男人小了三兩歲,若是你比他大幾歲,瞧你還說不說出口。」
收夏卻笑起來,「還有這等好事?」
程珈玉便不想同她再說了,閉上了眼睛養神。
好在一時便進了青藜園,門前卻並無人迎侯,程珈玉便覺得有些奇怪,再駛進正院後,便見門前站了許多人,見夫人來了,齊齊躬身問安。
程珈玉不免忐忑起來,問了一句老爺呢?
夫人問了,卻沒人敢回話,程珈玉慌了神,提了裙便往正廳里進,迎面撞上了盛實庭身邊的長隨盛適。
他見到夫人,一下便跪下了,悽愴道:「夫人,大爺昨兒不見了,老爺聞聽此事犯了暈眩的舊疾,這一時將將緩過來。」
程珈玉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她一心牽著兒子程務青,另一心卻又擔心盛實庭,只覺得心痛的無以復加,直往臥房裡去了。
將將踏進了臥房,便見自家夫君正扶著桌案站著,面色蒼白如紙,因著了霜色的常衫,其上竟有點點血漬,整個人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程珈玉見狀只覺得心疼,這便撲過去,抓著夫君的手臂,顫著聲問他,「身子可要緊?快坐下。」
她回身斥責長隨,「老爺咳了血,你們幹什麼吃的?快去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