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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隔著一層煙水氣看他,小舅舅的面龐格外白皙清透,他聽著她說話,眼神尤為認真。
煙雨覺得自己很壞,她迫不及待地向他反省,「見不著您的這些天,我沒想著來看看您問一問,卻還揣測您是在躲著我,故意疏遠我……我還想哪一日見了您,要同您好好理論理論……」
顧以寧嗯了一聲,眼睛裡帶了些微笑意,他輕聲問:「你打算如何同我理論?」
煙雨怔了一下,吸了吸鼻子。
「我想同您說,」她有些赧然地低下頭,「有一天下雨,有個人在雨中慢慢走,有人見了就問他,你為什麼不快些走啊?這個人說,快些走有何用?前面也有雨。」(1)
小姑娘鼓起了勇氣,抬起頭,誠摯地看著小舅舅的眼睛。
「前面也有雨,您是躲不開的。」
第30章 .夢裡是你竹齋眠聽雨,夢裡長青苔。……
窗外還在落雨,支了一半的窗漏了雨色進來,光影扶疏。
顧以寧在這樣濃釅的顏色里,眼眸里浮泛出一點微芒來,他嗯了一聲,認真而溫和地望住了煙雨的眼睛。
「我不躲雨。」他的嗓音輕輕,有細微的倦意,「抱歉,那一日讓你空等了。」
煙雨從小舅舅的眼睛裡看到了歉意,她立時便懊惱起來,往前傾了傾身子,著急地說,「我不是來同你討說法的,我就是來看看您……」
她說到這兒,眼圈又開始紅了,「您那日還騙我說是旁人的血……」
小姑娘的委屈像是春日的雨,說來就來,她前傾著身子,瞧上去像是急于澄清她此行的來意,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帶了三分委屈。
顧以寧的眉眼在雨色里清澹安寧,他耐心地聽著她小小的埋怨,直到確定她後面又陷入到委屈的情緒里,不再言聲了,才輕輕抬起手,在她的頭上揉了揉。
「仔細跌倒。」他囑咐她不要把椅子翹起來。
落在頭上的份量,是比雲還要輕軟的力度,煙雨的眼淚一霎就收住了,她無意識地晃了晃腦袋,接著,身下的椅子便翹了起來,太過前傾的小姑娘,一下子栽倒在了小舅舅的身前兒。
夏日天熱,顧以寧的身上只半蓋了一層涼被,煙雨冷不丁地栽下來,額頭逕自砸到了他的膝蓋,只聽得一聲悶響,煙雨懵懵然地抬起頭,額上已然一片紅。
顧以寧在她栽倒的那一霎便遞出手去,可惜為時已晚,正要放下手,那眼神懵懵然的小姑娘,卻輕輕捧住了他的手,往自己的額頭上揉了揉。
她的手輕而軟,一邊兒捧著他的手給自己的額頭揉,一邊兒拿眼睛悄悄覷著他,倒像是有幾分埋怨似的。
顧以寧失笑,翻轉了手在她的額上輕輕揉了揉。
「上一回你唇邊的傷,怕也是如這般不小心吧。」他垂著眼睫問她,用空閒的另一隻手把椅子扶正,又按著她的額頭將她安置下來。
小舅舅好看的手揉著她的額頭,砸的再痛都能消解了,甚至還可以再砸一回。
煙雨乖覺地眨眨眼睛,「是了,我回去想了好久才想到,是我吃飯的時候,筷子磕了牙……」她扁了扁嘴,那唇色鮮潤可愛,「連帶著嘴巴也腫了。」
顧以寧放下了為她揉壓的手,展眉道,「冒失要不得。」
煙雨小小聲地應了一句是,方抬起頭來,「瑁姐姐還在外頭淋著雨等我……小舅舅,我不能陪您了。」
顧以寧嗯了一聲,頓了頓,問起她飛英花會的事,「明日出門,心下可有忐忑?」
煙雨訝異地張了張口,小舅舅怎麼知道她的心裡很慌張呢?
「有那麼一點點……」煙雨擰起了眉頭,糾結著說,「我沒有獨自出過門子,也不曾參加過這樣的宴會,總擔心會出什麼岔子。」
她想著說話,「可是,瑁姐姐說,飛英花會是金陵城最受女孩子們歡迎的盛會,一年才舉辦一次,能見著許多新奇的人和事……我才鼓起勇氣想去看一看。」
其實,瑁姐姐原話是這麼說的:「……海棠樹下,支起長長的桌子,公子姑娘們圍坐在花樹下,人人眼前有酒盅,風來了,誰的酒盅里落了花兒,誰便要歌一曲或舞一曲兒,亦或是展示旁的才藝,若是一應才藝皆無,那便飲酒——那酒一向是果子釀的,喝不醉人……」
煙雨覺得很嚮往,她沒什麼才藝,可大約是有喝幾口小酒的度量,去盛會上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顧以寧點頭,「不必忐忑,我會叫石中澗護送你們。」
煙雨覺得很安心,卻又沒來由地有點兒心酸,正五味雜陳,便聽隔窗那裡有人小聲兒喚她的名字。
是瑁姐姐的聲音,煙雨呀了一聲,只覺得滿心地對不起,忙站起身,走到窗邊兒應她。
「瑁姐姐,進來呀。」
顧瑁正在窗下擠眉弄眼地叫煙雨出來,聞聽她喚,忙做了充耳不聞的樣子,調頭想走,卻聽房中又響起了清寒一聲:「瑁兒,進來。」
顧瑁被逮了個現行,垂頭喪氣地進去了,見煙雨站在一邊兒,便也同她站在了一起,小聲說,「你也被寧舅舅訓了?」
煙雨茫然地搖了搖頭,卻聽小舅舅向著顧瑁道,「明日飛英花會,記得太夫人的叮囑。」
顧瑁說知道了,規規矩矩地向顧以寧躬身,「太婆婆說不要想著看旁人的笑話,不然旁人也會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