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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那樣明禮知儀的清貴公子啊,為姑娘拍拍背,輕聲安撫著,又請郎中為姑娘醫治,最後等藥熬好了,親手餵了姑娘喝下才離去。

    芳婆坐到了姑娘床邊兒,握著她的手,「姑娘莫擔心了,姑奶奶常去廣陵,路途很熟,必不會有事。」

    煙雨輕輕地嗯了一聲,「娘親藝高人膽大,說不得午後就家來了。」

    芳婆點著頭,心裡卻在發愁:昨兒石中澗說,運河上出了水匪,搶了不少舶商的船,姑奶奶也下落不明,他正派了百餘人在沿途搜尋……

    可這話她不敢跟姑娘說,只撿了幾樣閒話來說,「昨夜若不是六公子,奴婢可真要作難死了……」

    煙雨就有些意外,「小舅舅?」

    芳婆平復了心情,抹了抹眼淚,「姑娘昨夜淋了雨,發了高熱,若不是遇上了六爺,哪裡能請來郎中啊。」

    煙雨昨夜一直在昏睡,對小舅舅來過這宗事一點兒也沒察覺,聞言略有些振奮起來,「小舅舅可真好啊……」

    「是啊,六爺待姑娘可真好啊,」芳婆感慨了一句之後,忽然心裡咯噔一下,愣住了。

    是了,六爺為何待姑娘這樣好啊?芳婆不敢往下想,忙端了藥過來,看著姑娘小口小口地喝下,這才放了心。

    煙雨這會兒精神好多了,這便在青緹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在窗下發了一會兒呆。

    昨日梗二奶奶說了,若是娘親今日午間不回來,就變成大事了。

    她們要怎麼樣呢?煙雨蹙起了眉頭,只覺得心裡雜亂不堪。

    眼下她恨不得衝出顧家的門,往廣陵去找娘親,可哪裡能呢?小舅舅已然派人去打聽了,竇筐也去碼頭迎候著,她去了就是裹亂,娘親回來後又要說嘴了。

    她沒心思用飯,在窗下趴著睡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外頭日上中天,日光曬進來,暖洋洋的。

    煙雨想出去走走,青緹在一邊兒勸她,「今日大晴天,該出梅了,日光烈極了,您還是別出去了。」

    煙雨心裡煩悶,倒是想出去曬一曬心裡的霉,道了一句無妨,這便出了山房的門,在門前只晃了一晃,就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上山的階梯本是由青石磚鋪就,因年久失修,大部分都破破爛爛的,走一步踩一坑,今日再看,每一級階梯,都被換上了平整簇新的青石磚,路邊雜亂的草葉樹木也被清理了,一整個大變樣。

    她正訝異,忽見碧藍的天頂下,有一人拾階而上,身形俊逸,腳步和緩。

    他今日依舊穿雨霧青,清潤的顏色下,白皙的面龐清俊如斯。

    煙雨欣喜地迎上去,喚了一聲小舅舅。

    顧以寧將將下了朝,見她迎上來,清淺一笑。

    「可好些了。」

    煙雨感激地望著他,「十分的好,謝謝您能來看我。」

    顧以寧點了點頭,「前夜突降大雨,運河上的船皆滯留在了龍潭,不必擔心。」

    他尋了個理由讓她安心,心裡不免有些歉意。

    小姑娘的面龐卻在一瞬間鮮煥起來,像一朵綻開的花兒,「我就知道,娘親一定沒事的。」

    她笑著說話,眼睛卻悄悄地紅了,眼睫一霎就掉下來兩顆晶亮亮的淚珠兒。

    顧以寧安靜地看著她掉眼淚。

    這時辰是正午,日頭移上了正中天,曬在了她的面龐上,熱燙燙的。

    小姑娘默默地掉著眼淚,腳步卻悄悄地挪了一挪,躲在了顧以寧的身影下。

    可是日光太調皮,又跳躍到了她的眼眉,煙雨蹙著眉,眼睫上還掛著淚,又往顧以寧身影下躲了一躲。

    日頭掛在正中天,躲是躲不開的。

    顧以寧心念微動,忽得輕輕嘆了一息。

    煙雨正專心找著擋太陽的位置,好奇地抬起頭,剛想問小舅舅為何嘆氣,卻見他抬起手臂,寬大的衣袖遮在了她的頭頂,為她輕輕地擋住了,來自四面八方熾熱的光。

    第20章 .枕山襟海我就躲在您的影子裡呀

    煙雨在一片清涼下仰起了臉,雨霧青的顏色里小舅舅垂著眼睫,清澈的眸中,倒映著一個小小的她。

    好像這個時候說話有些不合時宜,煙雨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眉眼上難免露出些馬腳來,她遲疑地抬起了手,輕輕地托住了小舅舅的手臂。

    「您看,我撐著您呢。」她突發奇想,打破了這一份尷尬,「您是傘,我是傘柄。」

    顧以寧微怔,旋即笑了笑。

    這小姑娘,眉頭蹙著愁,可說起話來還是一團孩子氣。

    他點頭,手臂依然穩穩地遮在她的頭頂,「如此怕曬,夏日該怎麼過?」

    煙雨見小舅舅眼睛裡含了一星笑意,心慢慢地就平穩下來,仰著頭說,「我就躲在您的影子裡呀……」

    她同娘親撒嬌慣了,這一時語氣溫軟輕躍,每一個字都輕輕撫在顧以寧的心上。

    春日岑寂,他展眉,有幾分天青雨潤的靜緩況味,只是還未及開言,斜月山房的門卻吱扭一聲推開了,芳婆不知六公子竟在,略慌一下,急告了一聲罪,又緩聲道:「山房裡整治了午飯,六爺若不棄……」

    芳婆說著話心裡卻咯噔,山房裡的飯食皆為家常,西府算是皇親,平日裡餐點必是講究,怕是吃不慣。

    顧以寧卻耐心地聽她說完,將手臂緩緩擱下,道了一聲不必了,又囑託道:「日頭熾烈,領姑娘進去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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