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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煙雨不明所以,乖乖地將貓兒爪子悉數放在了他的手掌心,又踮著腳,在他的掌心數了數。

    「有五枚。」她老實回答。

    顧以寧嗯了一聲,握起了掌心,「你若肯,就將這五枚心事放在我這裡,解決一宗,就取走一枚。」

    煙雨怔了一怔。

    放在小舅舅那裡,她自然是肯的,可她有哪五樁心事呢?

    細微的心事啊,零零散散地倒也有。

    娘親從廣陵安全回來,這算一宗。

    同芩夫子學完實踐完一整本《草木製染》,算一宗。

    做一隻工藝複雜的繡品,同娘親脫離顧府,自立門戶,這算兩宗。

    還有一宗……

    煙雨又悄悄瞄了一眼小舅舅,旋即挪開了視線。

    總是時時刻刻地惦念著他,這也是一宗。

    她悵惘地點了點頭,眼神不敢向上看,慌亂地轉開了話題。

    「您是來尋芩夫子的麼?她應當是在為姐姐們授課。」

    顧以寧嗯了一聲,慢慢地將視線移過了小姑娘的頭頂,望住了一霎又被雲層遮住的半邊太陽,眼前的小姑娘便惆悵地望了望天。

    「不是什麼要緊事。」他說。「石中澗著人去打聽了,傍晚應當會有回音,不必擔心。」

    煙雨聽話地點了點頭,正待要再謝謝小舅舅,便見芩夫子自門裡走出來,見到顧以寧,忙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六公子可是來尋太主?她今兒出去逛花市,沒知會您一聲?」

    顧以寧倒不是來尋祖母,只是既然芩夫子既然問了,便隨口應了一聲好。

    芩夫子就來喚煙雨,「來吧,今兒給你看個稀罕物。」

    煙雨的好奇心立時就被勾了起來,向著小舅舅欠身道別,這便隨在芩夫子身後,往學堂里去了。

    顧以寧望著那抹纖柔的身影慢慢不見了,攤開了手心,五枚粉嫩精緻的貓兒爪髮飾,小小地安靜地躺著。

    他往西府走,到了書房時,親軍衛指揮使羅映洲正候著他,急切切地說起了今日得來的消息。

    「你可記得上一回我同你說過的事?」羅映洲言語謹慎,見顧以寧挑眉,這便低聲道,「陛下身體抱恙,想著讓幾位王爺公主床前侍疾,東宮按下不發,只宣來淮南王以及幾位公主,稱北地戰事吃緊,范陽王不能前來侍疾。」

    顧以寧點頭說知曉。

    此乃陛下家事,羅映洲身為親軍衛指揮使,深得陛下信任,傳遞信息一事,自然全權負責。

    東宮生怕皇權旁落,承繼有變,千方百計阻止范陽王進京,深恐他得了皇父之秘宣,故而百般阻撓。

    羅映洲的聲音愈發低了下去,「昨夜,京口、瓜洲、龍潭一帶,有一幫水匪大肆搶劫搜尋,對於瓷器茶葉絲綢毫無興趣,一心尋人。」

    「舶商里有人同這些水匪交了手,拽下了其黑色夜行衣里的領飾,其上繡了這樣的紋樣。」

    羅映洲將領飾擱在桌上,顧以寧不過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這紋樣的來歷。

    「獅虎營。」

    獅虎營是東宮暗衛。

    羅映洲很篤定地說了一聲是,「是誰值得他們這般大肆搜尋?」

    顧以寧的眉頭幾不可見的一挑,說了一聲不好。

    羅映洲連忙問道:「怎麼?」

    顧以寧站起身,慢慢將五枚小貓兒爪放在了書案上。

    煙雨的娘親從廣陵回金陵,搭乘的一定是船隻,這般看來,應當是撞上了獅虎營,這才耽誤了行程。

    他叫來另一名喚做吳運水的長隨,低聲又吩咐了幾句,遞給他一枚貓兒爪,道,「尋著了,將此物拿於她看。」

    吳運水領命而去,羅映洲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不關心那一位的行蹤,卻去尋貓兒爪的主人?」

    顧以寧神思迴轉,眸色里就有幾分歉意。

    「這也是要緊事。」

    他請君映洲坐下,又命人取來運河的航運輿圖,同羅映洲一道推演,一直到了午後,羅映洲留下用飯,不免就說起了他的夫人。

    「她祖上世居齊魯,是個率真的性子,可是每每同我說話,總是雲裡霧裡,嘴上說東,心裡想的卻是西,叫我好生頭痛。」

    他說著,有些煩惱地看了一眼顧以寧,「罷了,你不曾娶親,也沒個心愛之人,自然不會懂。」

    顧以寧擱下了筷箸,極仔細地拿棉巾拭手,良久才道,「譬如,她嘴上說喜歡天氣放晴,可日光當真來了,卻要躲開。」

    羅映洲手裡的一勺百合蝦球在嘴邊頓住了,他直點頭,「對對,女兒家怕曬,無論晴雨,出門子總要撐把傘。」

    他忽得很疑惑,「你如何會知曉。」

    顧以寧但笑不語。

    女兒家原來是怕曬,只是卻不曾見過她在日光下撐傘。

    煙雨那一廂隨著芩夫子進了學堂,學了新的染色技巧,到了午間便辭別了芩夫子,要回斜月山房去——娘親這一時應當家來了吧。

    只是將將出了「煙外月」,就被前來的一位侍女攔住了去路。

    這位侍女煙雨認得,是那一晚她去尋娘親,在二房門前遇著的侍女芳苓。

    她向著煙雨福了一福,溫聲道:「表姑娘,蘅二奶奶叫我請您過去一趟。」

    煙雨經過上次的教訓哪裡敢隨意同人走,便垂了眼睫,想繞開她走,哪知芳苓一下就攔住了她,大著膽子哀懇道:「姑娘,您別怕,這一回真是蘅二奶奶叫我來請您。上一回騙您的行香,叫人打了個半死攆回了家,奴婢哪裡還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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