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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見小舅舅進去了,煙雨便不再多想,捧著小筐進來了。

    他的書房並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兩面牆打了通天接地的高櫃,裡頭擺滿了書。

    娘親不愛讀書,連帶著煙雨也不愛讀書,她哪裡見過這麼多書啊,仰頭看了一圈兒,這才感嘆道:「這麼多書,您都看過麼?」

    顧以寧在書案後的椅上坐下,下巴微揚,示意石中澗進來,又向煙雨道,「也有一些束之高閣。」

    石中澗進來,揣摩著主人的意思,去櫃中取了一頂官帽呈在了姑娘眼前。

    「表姑娘且取用吧。」他忍不住多說了一句,「這是公子從前中了探花,任翰林院編修時的第一頂烏紗帽。」

    煙雨正接過官帽,聞言踟躕了一下。

    「您的第一頂官帽,一定很有紀念意義,我怎好拆了它——」

    顧以寧取了一本案上的書看,聽她這般說,眼眉不抬。

    「無須在意。」

    煙雨忐忑地在案旁的小桌椅坐下了,托腮望著官帽不敢下手。

    那書案旁的眼光便移了過來,溫聲道,「可是不得其法?」他見煙雨抬頭茫然地看他,便把視線落在了案上的一尊小小石刻。

    「這尊石刻的蟬,你可以賞鑒一番。」

    煙雨是不敢拆帽翅,而不是不會做蟬翼,既然小舅舅說了,自然是要看的,她索性放下了手裡的金蟬,仔仔細細地望住了那一尊石刻的小蟬。

    不得不說這尊小蟬刻的惟妙惟肖,不僅棕色的外殼逼真,便是那薄薄的蟬翼,竟也是石刻出來的,著實生動。

    「……這尊石刻的小蟬,打哪兒得來的啊?」

    顧以寧回答的很快,「原是在南朝皇室之墓穴里。」

    煙雨腦瓜子轉的很快,很快想到了,「這是不是一尊鎮墓獸?可做的這樣小,又是一隻小蟬,沒什麼震懾力啊。」

    顧以寧聞言抬起了眼睫,眼眸裡帶了點幾不可見的笑意。

    「有道理。」

    煙雨得了鼓舞,這便思維發散起來,「以後我的墓穴里,左邊擺一尊絨兔子,右邊擺一尊絨貓咪。石刻的太過冷清,我喜歡暖和點兒的。」

    她興致勃勃地問向顧以寧,「您喜歡什麼樣的鎮墓獸?」她努力思考,「您覺得小鴨子怎麼樣?」

    女兒家溫軟的語音一出,整個空氣都安靜下來了。

    窗外飄著的雨絲啊,垂頭喪氣的海棠花兒零落地飄下來,有些許飄進了小窗,雨的清氣裹挾著花的甜香,涌了進來。

    顧以寧本坐在桌案前執一冊書閒看,聞聽此言,眉梢眼角就又沾染了一星幾不可見的笑,這便以手握拳,掩住了口清咳一聲。

    沒聽見小舅舅的回音,煙雨就有點忐忑,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側顏。

    他垂著眼睫,似乎將手中的書卷看入了心,沒有在意她的問話。

    煙雨就悄悄吐了吐舌頭:沒聽到也好,她好像有點過於隨意了。小舅舅是長輩,她怎麼能在長輩面前說什麼鎮墓獸的事呢?多不吉利。

    她想著想著,就抱住了手裡的官帽,把尖下巴擱在了上頭,想得入神。

    換了娘親,又該說她喜歡胡說八道了——可都說老人才忌諱說生死,小舅舅才多大啊?

    她不由地把視線落在了小舅舅的側臉上。

    聽說小舅舅才過了弱冠之年,那也就比她大上幾歲,可為什麼就那麼的沉穩平和呢?

    她想了半天,下巴上擱的官帽頂就被壓的凹陷了一塊。

    她嚇得連忙抬起下巴,悄悄地把官帽的頂復原,這一番動作倒惹來了案上人的注意,把視線緩緩地移過來。

    煙雨有點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官帽頂,「塌了。」

    顧以寧嗯了一聲,不以為意,「如何不拆?」

    煙雨不捨得拆這頂探花郎的帽翅,這便尋了個理由。

    「我回去尋一塊紗綃,就可做蟬翼了。」她想了想,「只是不知如何令它挺翹一些。」

    顧以寧聞言只微微頷首,告訴她,「以漿浸之,可使其挺翹。」

    煙雨茫然地看了一眼小舅舅,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高興地說,「麵糊糊嗎?我知道了,小舅舅您可真有辦法!」

    她雀躍的樣子一團孩子氣,顧以寧點了點頭,問向她,「怎會想做一隻金蟬?」

    煙雨想了想,認真地說道,「蟬在陰暗的地底藏著,到了夏日,就會慢慢向上爬,脫了透明的殼,在枝頭叫一整個炎夏,多好。」

    女兒家的聲音溫軟,看人的眼神誠摯有如林中幼鹿,嚮往自由的心一覽無餘。

    那書案旁的小舅舅放下了書卷,望住了她,眼神認真而專注。

    「好。」

    小舅舅說了一聲好,煙雨像是受到了鼓舞,又撓了撓額角,道:「還有一宗,我想著再遇上那一位老夫人時,我就把這隻金蟬送給她老人家,好帶給她的孫兒玩兒。」

    這下顧以寧眼中的笑意藏不住了,青白秀致的指節在桌案上扣了扣。

    「好。」他頓了一頓,「多謝你。」

    第15章 .溫瀾潮生幾時才能小雨轉甜呢?……

    顧以寧原就有著遠山瀚海的氣度,眉眼此刻含了笑,愈發顯得端方平和。

    煙雨看了不免有些惶惑不安,放下了托腮的手,極乖地擱在了書案上。

    「您謝我做什麼……」

    顧以寧聞言笑意微斂,只向她嗯了一聲,「謝你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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