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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小筐里的知了叫個不停,煙雨沮喪地垂下了頭。
那個人身姿俊逸,行路如風,方才匆匆那一眼,似乎看她了,可又似乎沒看。
煙雨甚至有些疑心方才自己花了眼:他分明是朝她笑了啊。
芳婆站起了身,有點兒艷羨,「六爺等閒人見不著,今日要撞大運啊。」
煙雨怏怏地提起了腳,捧著小筐步履沉沉。
「他是誰啊?」
芳婆子在姑娘的手肘上輕託了一把,「姑娘方才同他搭了話,竟不知是西府的六公子?」
煙雨恍然,「原來就是他啊。」
小筐里的知了依舊叫個不停,煙雨有點兒生它的氣,走路走的就氣呼呼的。
昨兒帶了只七星瓢蟲,今兒又在筐里養了只知了,怎麼看都覺得她是很奇怪的小姑娘。
想到這兒,煙雨就覺得垂頭喪氣,捧著小筐不說話。
芳婆就在旁邊絮絮叨叨,「六公子等閒不來東府,今兒府里一定有大事。」
煙雨就扭頭看她,芳婆見姑娘關心,就細著嗓音,在姑娘耳畔輕聲道:「東府西府早年間是有些齟齬的。昨兒大老爺為六公子擺宴,六公子來都不來,您瞧見了吧。」
煙雨點點頭。
昨夜河清園前庭後院都擺了酒席,可小舅舅卻在那麼遠的地界,同一位二五郎當的大人吃酒,可見的確是不想和東府之人有牽扯。
繞著花園走,到了「煙外月」小築,煙雨還是有點兒悶悶不樂,芳婆沒瞧出來,道,「姑娘在這等一時,奴婢把糕點送到小廚房去。」
煙雨嗯了一聲,捧著小筐坐在了玉蘭樹下的石凳上。
小筐里的知了被絨線蓋住了翅,生氣地鼓著肚子叫,煙雨也生氣啊,她湊近了膝上的小筐,小聲教訓它:「我好心救了你,你卻害我在小舅舅面前丟臉,我必須得關你一會兒才能放你走。」
知了聞言叫的更嘹亮了,煙雨正要同他繼續說教,卻聽遠遠兒,聽見有腳步聲緩緩而來,略帶著歲月痕跡的嗓音就溫柔地傳過來。
「還沒入夏,就有蟬鳴了?老二孝順,總是早早叫人捕蟬,多少年沒聽過了,這猛一聽見蟬鳴,倒讓我覺得挺好吃的。」
煙雨一愣。
聽見蟬鳴,覺得好吃,這是什麼轉折?
那聲音慢慢兒近了,「我同池春從前在彭城住過一陣兒,那地界有一道美味,便是油煸知了猴。也沒什麼佐料,就放些鹽,十分的美味。先頭池春不叫我吃,後來見我愛這個,自己個兒跑去田地里捉了好些回來……」
另一個女聲響起來了,聽著倒像是芩夫子的聲音。
「金陵倒不吃這個。這時節正是知了蟄伏的時候,叫人去抓一些來給您嘗鮮就是。」
那女聲就噓了一聲,「可不敢找人去抓。若是被我那乖孫曉得了,又要在我耳邊說教了。」
芩夫子就笑了,「就把方才叫的那一隻捉來,我給您單燒一隻,過個嘴癮。」
她們的聲音近在咫尺,煙雨躲無可躲,捧著小筐打玉蘭樹下站出來,把小筐呈在了眼前二位老夫人眼跟前。
「就這麼一隻,還不夠您二位塞牙縫的。」她福了一福,向芩夫子道了一聲好,眉眼裡略略帶了幾分孩子似的羞怯,「學生就住在西山,年年都要去捉知了猴玩兒——您若想吃,我給您捉一些來。」
芩夫子見是煙雨,也不意外,笑著向身旁的老夫人介紹道,「這是奴婢近來才收的一位徒弟,最是愛做絨球、絨花的。」
那老夫人瞧上去雍容華貴,面上有些許的歲月痕跡,卻更增添了幾分慈愛。
「好孩子,瞧著你柔柔弱弱的,竟敢去掏地上的知了眼?」老夫人興許是年紀大了,正是喜歡漂亮小美人的時候,「你若真有這份心,我就賞你花兒戴。」
煙雨近來受芩夫子的恩惠很多,芩夫子卻不收她一文錢,正滿心的感激無處表達。此時見這位老夫人同芩夫子極其親密的樣子,便想著以此來報答。
「花園子裡就有,我這就去瞧瞧。」她是個打小在山裡跑摜了的,此時有了報答芩夫子的一顆心,就更加雀躍了。
芩夫子見她熱切,又知道她是個同一般小姑娘不同的,這便笑著說,「不必貪多,夠炒一小盤即可。」
煙雨笑眼彎彎地應了,這便放下小筐,挽起了袖子往花園裡去了。
望著小美人靈動的背影,老夫人的眼睛裡漾出了一些喜歡,笑著問起來,「東府里何時多了這麼一位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芩夫子陪著老夫人坐下,笑著回答:「回太主的話,是二房大歸的那位四姑奶奶的養女。模樣好看,性子可愛,是個不一般的孩子。」
老夫人哦了一聲,「倒是個身世可憐的。」
芩夫子點點頭,「很乖巧,也是個有主意的。」
原來,這一位老夫人,是西府的老夫人。
她名喚梁度玉,身份卻是極為尊貴的,乃是本朝的彭城大長公主,人人都要尊稱她一聲梁太主。
她等閒不出門子,因芩夫子從前是在宮裡伺候過她的。聽聞芩夫子出宮後,漂泊了十幾年,這便將她請回了西府,也和自己做了個老來伴。
梁太主同芩夫子說了不過一時話,就見一個小姑娘拎著小桶,一路小跑地走過來了。
是煙雨捉完知了猴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