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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55:11 作者: 一隻甜筒
煙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聽她說完,點了點頭,「我不通文墨,這便遜上幾分。自然是瑁姐姐更美。」
那冷言冷語的小姑娘喚做桂玉枝,此時聽煙雨服軟,面上就少了幾分嫉色。
「說起那一位寧舅舅,你們可曾見過?」
桌上幾位姑娘都豎起耳朵聽,馮蓮動眨了眨眼睛,道,「你還敢稱呼她一句寧舅舅呢?我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她回憶起前事來,「今年元日時,我遠遠地看見過一回,只覺得呼吸不暢——世上怎生有這樣好看的人啊,偏又是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令人一瞬就想逃開。」
幾位表姑娘都隨聲附和,桂玉枝不免心生嚮往,「我也只敢背地裡叫他一聲小舅舅——聽說他今年二十有二了,如何還不婚配呢?」
煙雨斜對面喚做瓊華的姑娘接口道,「且不說有沒有同他相配的,只說他如今二十二歲便入了閣,說不得是醉心政務。」
那馮蓮動便悄聲說起來,「瞧見上首那位程小姐了麼?她的父親叫做盛實庭,從前仗著程太師的勢,二十五歲時便入了閣,如今已是內閣次輔了,聽聞寧舅舅同他不對付,彼此之間暗涌流動。」
煙雨聽到那次輔叫做盛實庭,便豎起了耳朵,默默聽了之後,不免有些傷心。
父母雙亡那年她雖才五歲,卻牢牢記得父親名叫盛懷信,娘親喚做嚴猗猗。
她垂眸,略略有些愁思,身邊忽有清雅的女聲喚了她一聲表姑娘。
煙雨微微側目,身旁正站著方才接引她同娘親的侍女,見煙雨回頭,便輕聲道:「四姑奶奶吃了幾杯酒,這會子有些醉了,命奴婢來接您過去探看。」
這位侍女方才為她和娘親接引,又待她和氣,煙雨自然不疑有他,站起身同幾位姐妹道了一聲再會,便攜著青緹慢慢兒隨著她往花園裡去了。
只是穿過了好幾道月亮門,卻並不見亭台樓閣,只有假山靜水。
煙雨有些納罕,心中升騰起了一些不安。
往前看,那侍女沒了蹤影,再回頭,卻不見了青緹的身影。煙雨有些害怕,倒退了幾步,卻有一隻手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一聲煙雨姑娘,喚的煙雨渾身冰冷,下意識地掙開了,竟是一位面生的男子。
此人正是程太師的孫子程務青,今日他同顧珙一道兒從山下下來,順勢留在了顧府吃席,晚間吃了幾杯酒便孟浪了,叫顧珙買通了那河清園的侍女,叫人把她身邊的丫頭捂了嘴拽走了,單留她一人。
煙雨不動聲色地向後退,「我的丫頭呢,快把她放了。」
程務青雖只十六歲,卻是個恣意妄為的性子,裝了一副君子的模樣,卻難掩眉眼間的急色,「……煙雨姑娘果如同窗畫裡一般天人之姿,實在是嬌美無雙……」
他說著,漸漸逼近,「自那一日見了姑娘的畫像,我便魂不守舍,一顆心都牽繫在了姑娘身上。姑娘莫怕,我不過是想同你結識一番……」
煙雨直氣的渾身發抖,連連退了好幾步,眼見著這程務青要站起身拉扯她,她慌的一轉身,動作迅疾地跑走了。
可那程務青像個牛皮糖,口中喊著她的名字,似乎一直追在她的身後,步履聲凌亂。
煙雨慌的頭皮發麻,一路向西而去,竟不知穿過了了幾道門,闖入了一間園子。
這間園子花木林立,像是建在山麓之下,煙雨看到那遊廊後有幾間屋舍,顏色形制同顧府常規的建築不一般,顯得有些古樸。
煙雨跑的直喘,生怕身後再有人追上來,她當機立斷,向那遊廊後的屋舍跑去,只是將將近前,她便遲疑地止住了腳步。
那屋舍的後頭竟是青綠的山壁,煙雨的心裡升起了一些希望來,裙角急動,往其中一間屋舍推開門躲進去。
煙雨蹲在屋中的門背後,望著窗外濃綠的山色,在夜色的籠罩下,像巨大的野獸。
她屏著息,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夜重新歸於靜寂,世界好像安靜了下來,便是連風聲都銷聲匿跡了。
她揉了揉蹲的發麻的膝蓋,悄悄站起身,她舒了一口氣,輕輕打開門,瞧見四處沒人之後,她鬆了心神,又站了一時,鼓足了勇氣,走出屋門轉出屋角。
只是在轉出屋角的一霎,卻迎頭撞上了一個溫熱而寬闊的胸膛。
煙雨嚇得連連後退幾步,慌亂地抬起眼睫望住了來人。
煙水氣似有若無的升騰起來,天邊隱隱現出雲霧星河,凜冽的光向世間投射,照的此人眼眉靜深。
煙雨沒來由地失了神,再望一眼,正撞上那人的視線,他眸中有星芒微動。
猛然間她的心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經歷了一場酷暑炎夏,乍見寒洌冰雪,心生清涼。
高處的山林里忽得有成群飛鳥掠出,撲稜稜的翅膀扇動著,發出巨大的響聲。
煙雨的心神正緊繃著,乍聽得這樣巨大的響聲,霎時嚇得一個激靈,驚懼地看向來人。
眼前那人卻似乎注意到了她的驚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眉眼微斂,溫聲和緩道,「跟我來。」
那人的聲音在夜色里清透溫潤,不急不緩,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遲疑了一下,立刻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地向外走。
他身量很高,雨霧青的衣衫在夜色里顯得冷冷清清,他在她的身前走,走到了那山壁下的石桌,同那桌上著月白一人頷首,逕自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