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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47:23 作者: 三千風雪
    三十五個女人里,只有一個被冷落在最後吃東南風,就是脾氣極差的何仙姑。

    她和時遷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時遷前呼後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在撒嬌二字上擁有卓越的天賦,且政治經驗老道,哄得眾阿姨對他寒虛問暖,四個半小時的車程下來,著實拉了一大筆仇恨。

    車上除了三四十歲的阿姨,也有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今日時遷穿得有那麼點兒小鮮肉的模樣,叫車上六七個小姑娘含羞帶怯,雙眼含春的望著他。

    時遷接收不到小姑娘的電波。

    他這個人,對女人不太來電,他的老母親甚至拐彎抹角打聽過時遷的性向。

    時遷是這麼說的:談戀愛就是為了結婚,結婚就得做。愛,我不想做。愛,因為做。愛是一件入不敷出的事情。

    說的有理有據,當著自己老母的面褲子一脫還敢耍流氓。

    時媽媽氣的險些把他亂棍抽死。

    大巴車在總部停了下來。

    除了他們之外,來自全國各地賣張氏保健的人民群眾都聚集到這個低配版香格里拉大酒店裡。

    時遷下車,車下已經候著一批『老師』。

    搞直銷的都管自己領頭的叫老師,這個吳老師,那個楊老師,還區分為小老師和大老師。

    小老師負責管一個區,也就是站在車下接待時遷的這一批女人----燙著爆炸卷,臉上堆著白花花的肉,穿著黑黑紫紫的衣服,脖子上掛了條花花綠綠的絲巾,脖子上,手上,丁零噹啷掛了一身的金銀珠寶,活像同一個罐頭廠批發的罐頭。

    大老師負責管小老師,政治地位比小老師高,時遷這種金字塔低端的會員很難見到。

    時遷最後一個下車,跟在人群的最後面,東張西望。

    張氏集團的建築中西合璧,東面是中式建築,北面是西式建築,不倫不類,有一種突破天際的不和諧感。

    看著就叫人頭皮發麻。

    集團大樓的正中間,有一座巨大的歡喜佛,金燦燦。

    歡喜佛面帶微笑,看著下面來往的人群。

    時遷左右眼視力都是五點三,他盯著歡喜佛,歡喜佛也盯著他。

    倏的,巨大的佛像眨了一下眼睛。

    時遷心中猛地一跳,還沒來得及仔細看清楚,就被人撞了一下。

    何仙姑說:「你擋著我路了。」

    時遷收回看著歡喜佛的目光,心中的壓抑感突然消失,他道:「何姑,這麼大條路你往哪兒走不好,我能給你擋完嗎?我礙著您落腳地兒了是吧?」

    何仙姑今天看起來更邋遢。

    頭髮雖然扎了起來,但紮起來的效果不敢恭維,還不如不扎。

    她裹了一件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穿越來的衣服,袖口的線圈脫開,鼓的像個充了氣的□□。

    何姑走的不利索,一瘸一拐,左腳似乎有問題。

    時遷多管閒事的問了一句:「何姑,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何姑這回,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時遷熱臉貼了冷屁股,也沒覺得丟了面子,他往何姑的手上瞄了一眼。

    王阿姨上前拉開他:「你管什麼閒事。」

    時遷說:「我看何姑走不了路,幫一幫她,我們是一家人啊,對不對,王阿姨。」

    他用上了今天剛學會的詞兒。

    這個直銷集團內,無論上面的領導還是下面的小嘍囉,互相都尊稱為:家人。

    時遷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

    據他所知,他活了二十四年,只有一個當官的老爹和一個銀行管錢的老母。

    時遷吊兒郎當,很是散漫,「擔心每一個家人,難道不是我們張家人應該做的嗎?」

    張氏集團老總叫張成輝,做直銷產業兩年,就發展到全國各地。

    張成輝的口頭禪是句:受苦受難的病人們都是我的家人。

    因此,時遷只交了一個會員,就收穫了無數家人,連自己祖宗都不要了。

    王阿姨看著時遷,見他憂國憂民的模樣一言難盡,於是便親熱道:「何姑的性格孤僻,不太好相處,你前幾天沒吃到苦頭嗎?」

    時遷只笑,沒回答。

    路過花壇,花壇里的廣播正在播放歌曲。

    社會搖版本的大悲咒,唱的叫人恨不得立刻翩翩起舞。

    領頭的小老師和皮夾克男人有說有笑,參觀完了外圍景色,小老師又帶這六十多個人去參觀集團內部。

    時遷跟著一眾人被領到了大廳里。

    這大廳裝修頗有一種土豪暴發戶的裝修理念,金碧輝煌,後現代主義向前文藝復興古典主義致敬作品,土的別有一番風味,土出了一種格局。

    大廳里除了他們,還有千百來號人頭,各個穿衣打扮也都土的別具一格。

    拍下來能直接投稿土味老爹。

    相比之下,時遷簡單高領毛衣和羽絨服套裝,時尚的可以直接參加維多利亞的秘密。

    人群里的小姑娘手挽著手,羞澀的往時遷身後一站。

    張氏集團的年會邀請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家人』,人流量達到了十萬。

    時遷乍一聽這個數字,嚇了一跳。

    王阿姨經驗老道的解釋:「一批一批的來,一批一批的走,你看到外面停車場的大巴車了沒,全都停滿了,都是今天來參加年會的。我們有好幾個不同的會場,上午中午晚上,一共三場,輪著來。」

    時遷唏噓想道:這麼多智商稅一交,張氏老闆想不發財都難!

    王阿姨絮絮叨叨,又講了些規定。

    時遷左右打量,不消一會兒,從電梯上走下來一個女人。

    她腰間挎著一個擴音器,面色灰敗如紙,好似將行就木的老人。

    這女人帶著飽滿的情緒介紹自己:她就是接下來要帶時遷等人參觀的導遊。

    普通話字正腔圓,每一個咬字都恰到好處。

    就是臉上擠不出一點兒表情,走路硬邦邦的,像提前錄好了音,此時正好播出來。

    時遷肩膀被拍了一下:「哥們兒,有火不?」

    「沒火。」時遷回答。

    拍他肩膀的是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男人,比他矮一些,眉目端正,搓著手抱怨:「這導遊看著瘮得慌。破地方王八屁股也多。」

    「哦,王八屁股是什麼?」時遷站穩,跟著人群往電梯上走。

    「規定啊!」男人嗤了一聲:「要不是怕我媽被這個傳銷集團騙了,我能來這兒找罪受嗎!正所謂母行千里兒擔憂,你看這兒的老太婆,都他媽癩蛤。蟆打噴嚏,一張嘴就冒壞水!」

    此時,人群已經到達二樓。

    二樓的人流量比一樓更大,左右都是集團的而發展史,除了不少古書之外,這棟大樓放眼望去,所見之處全都堆滿了歡喜佛。

    右邊立了一塊小牌子:請勿觸摸。

    不過來參觀的人素質不高,請勿觸摸這個牌子等於沒放,每個人見著都到處摸摸。

    時遷往前一看,便看見不合群的何姑一個人孤僻的走在隊伍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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