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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44:20 作者: 四藏
    小公公被嚇得錯愕,新帝一向是個軟弱好性子的,聽說有公公將熱茶潑在了他身上,他也沒有說什麼,今日怎麼……

    「還不出去?」新帝又更冷了語氣,「是不是要朕命人將你抬出去?」

    「奴才不敢!聖上息怒!」小太監忙跪下,顫巍巍地垂下眼,將手中的藥托舉過腦袋:「廠督大人吩咐奴才伺候聖上服藥,還請聖上將藥服下,奴才即刻便滾出去!」

    又是謝蘭池。

    這宮中人人只聽謝蘭池的,謝蘭池才是他們的主子,他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他心中惱怒,卻不想與這太監糾纏,只想快些打發太監出去,便快步上前,端起藥「咚咚」幾口喝了下去。

    又苦又熱的藥,喝得他幾欲嘔吐,他將藥碗撂在托盤裡,「還不快滾。」

    那太監才端著空掉的藥碗,後退著離開了寢殿。

    寢殿門重新關上。

    他不放心,上前去將沉重的門閂在裡面插了上,這才放心地重新轉回了內室里。

    ------

    昏暗的內室里,他一眼就瞧見了屏風後的她,她抱著一堆濕漉漉的衣服掩住身子蹲在那裡,光潔的肩膀和那張蒼白又艷麗的臉,晃得他愣怔在原地。

    她的眼真亮,如一汪秋水映著明月,烏黑的濕發披在皎潔的背上,勾勒出一幅奇異美麗的畫卷。

    真像啊,她真像是成了精怪的兔子,在雨夜裡被淋濕了回來尋他。

    他愣在原地,失態地望著她,她也不驚慌,只是在片刻後對他輕輕笑著說了一句:「還不轉過頭去?」

    他驀然回過神來,他竟然盯著沒穿衣服的姑娘,這麼目不轉睛地看了半天!

    他慌忙轉過身去,又羞又尷尬,臉紅心跳得厲害,語調都結巴地向她道歉:「抱歉,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可這話解釋出口,他自己都臊得慌。

    她似乎沒有惱他,在背後語調平常地對他說:「即便是有別的意思,也沒關係。」

    他怔了怔,她的話是何意?

    「我可以借你衣架上的衣服穿嗎?」她在背後問:「我的衣服全濕透了,我不想生病。」

    她是衣服全濕透了。

    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怕她看不到,答道:「你隨意。」

    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她在穿他的衣服嗎?

    他臉紅心跳地僵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回頭,所有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放大。

    他不自主地仔細聽著,猜測她有沒有穿好……

    背後突然被一隻冰冰涼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被火燎到一般,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過頭去,一張皎潔的臉便撞進了他眼裡。

    他見過許多美人,他的母妃便是艷冠六宮的美人,可他從未見過這樣生動的眼睛,她的美是流動的,變化的,每個表情都藏著栩栩的美。

    就像她此刻,望著他,臉是蒼白的,可眼底是揶揄的笑意,「你可以看我了。」

    她穿著宮人新替他做好的寢衣,有些大,包裹著她的手腳,她正在挽袖子,露出一截細白的腕子,那腕子上卻有一道道疤痕,這是怎麼弄的?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和心思被眼前這個女人引著走,他明明該先問清她是何人,怎麼來到他的寢宮,又是什麼目的。

    可他在不知不覺中,跟著她在走。

    此刻也是。

    她站在他面前,望著他說:「謝謝你救我。」

    他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已是救了她嗎?方才他趕走太監便是救了她嗎?

    原來,他竟然可以救下誰嗎?

    這感覺不可思議極了,他連他的兔子都不曾救下,卻在今夜救下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姑娘。

    或許,這是他第一次品嘗到「皇帝」這個稱謂帶來的一絲絲愉快。

    「再借你一件外袍。」她手中又拎著衣架上他的一件常服外袍,往袖子裡穿說:「謝謝你今夜救了,若是來日還能見到,我一定儘量報答。」

    他聽得眉心一蹙,脫口便問:「你要走了?」

    她抬起眼來對他笑笑,輕輕「嗯」了一聲,「我在逃命。」

    「那你為何不留下?」他聽見自己問出的話,反應過來,自己在留她,他心中止不住地就想,她該留下來,至少他還能救她,不是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留她,她只是個闖入他寢宮,身份不明的人而已。

    她望著他問:「我留下,你能救我嗎?」

    喉嚨口,那句「當然」魚刺一樣卡著他,他沒說出口,他幹嘛要救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

    可他又不想她就這樣走,這宮裡太靜了,他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所以他咽下了那兩個字,與她說:「我連你的姓名,你為何出現在此,又逃什麼命也不知,如何救你?」

    喬紗垂下眼,看著自己系腰帶的手指,心中計算著,他敢呵斥一個小太監救下她,可他敢忤逆謝蘭池嗎?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系好腰帶,抬起眼來對他說:「我走了。」

    他愣在那裡,她竟真要走?這麼果決便要走?她的頭髮還是濕的,腳上也沒穿鞋,卻是繞過他要挑簾出去。

    他幾乎是跟著她轉過身,張口便說:「你頭髮還沒幹,再過一會兒外面的侍衛換班……」

    他腦子裡全是亂的,他在說什麼?在做什麼?他留她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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