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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40:49 作者: 祁蘇
    展母冷笑,「送都送了,還說什麼拿不出手。」說著便去掀布簾,許榮抱著畫急忙要偏身,但到底給展母看見個大概。

    白花花的兩條肉交纏在一起,都是藝術。展母拂袖而去,「天知道貼心還是貼肉。」宛笙隨著展母離開,身後傳來成片的鬨笑,「伯母,還有情意更深的禮物呢!」

    說這話的人被許榮抽了一個大耳刮子,她瞪著眼,氣極怒極,掃一圈曾經最親密的愛人,「好聚好散,你們現在這樣不覺得無恥嗎!」

    哄堂大笑,也不多理論,拿了外套便要離開。走前那位外國友人提醒許榮,「別嫁給他,你不是他的對手。」

    許榮怔怔的,其實用不著提醒,這麼個場面顯然別人特意安排。

    她此時全沒了往常的沉著,急匆匆去找魏展,推門而入,屋裡的人轉頭看他,魏展臉上明顯的不悅。他起身,淺笑著向客人賠禮,「抱歉,失陪片刻。」

    許榮意識到自己的疏忽,但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到了隔壁房間,她出聲指控,「你陰我!」

    魏展並不否認,甚至貼心地幫她倒了茶水,剛遞過去,汝瓷茶具被許榮一把拂開碎裂在地上。他不以為意,仍然掛著笑,「是你把柄太多。」

    「可那……」那都是過去,那些感情如今在她心裡並不值得一提,如果他需要,她現在就能起誓婚姻里一定忠貞。可這樣蒼白的保證在魏家人眼裡並不管用,他們思想中的腐朽與開明攪和在一起,她感到自己始終無法摸清那條分界線。這家人對待萬物的態度也古怪封閉得如同被裹纏的小腳,最好的證明是,他們能把上一代的不愉快綿延幾十年牽扯到魏尋身上。

    想到魏尋,她猛地抬頭,面前人眼裡的那抹淺笑讓她感到恐懼,因鞋底踩了茶水而滑倒,右手杵在地上被碎片割了條口子。

    魏展屈膝蹲下來,拉過許榮染了血的右手細細打量,「由這隻手給了那個女主持多少錢?」

    他聲音很輕,許榮卻被嚇得連連搖頭,魏展貼著她耳廓,「剁了好不好?」

    許榮奮力想要抽回右手,驚慌失措,「我只做了這一件,照片不是我……不是我!」

    魏展當然知道,十足玩味地看她,過了片刻,忽然收起那副駭人模樣,語調幾乎溫柔地安慰,「回你爸爸那兒去,港口原本是聘禮的一部分,現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劃給你。」

    面對這份慷慨,許榮難以置信,哆嗦著問,「條……條件呢……」

    魏展笑著起身,「再說吧。」

    他離開,紳士地帶上了門。

    母親在這方面顯得比許榮聰明,儘管焦躁難耐,也依然等魏展宴完賓客才去打擾,「榮……許榮她,過去是亂了些,但如果你真心喜歡她,今天的事我就當做沒有看見。」

    魏展笑著戳穿母親,「您何必自欺欺人呢?」

    展母一下子紅了眼,「你為什麼要搞這一出啊,不喜歡她你當初就直接跟我說,還有別的好女孩可以選啊……」

    「是你們全權包攬的態度讓事情變得複雜。」魏展說了重話,「我並沒有結婚的打算。」

    展母嚇了一跳,「你父親不可能同意……」

    「其他事情我會處理,」魏展表態,「您只要頤養天年就好。」

    展母碰了壁,抹著眼淚回房間,許榮則由小玉幫著收拾行李。

    她嗤笑梳妝鏡里那張臉,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倔,那就白挨了棒子。

    許榮回瑞典了,她甚至懷疑父親其實默許了這個交易所以特意避開,但現在,即使鬧個明白也早就已經雞飛蛋打。

    她翻著有關魏尋的新聞,食指划過屏幕上那張造物主精雕細琢的臉,看了片刻,將手機砸了出去。

    第54章

    婚禮取消,知道其中內情的人只寥寥幾位,其他人便暗自揣測著究竟什麼勾了當家人的魂。

    長輩們私下裡這樣同宛笙八卦時,宛笙只靜靜聽著,間或一兩個不達心的點頭。叨叨了半天,總算脫身,徑直就找魏尋去了。

    快到地方步子卻漸漸慢了下來,心煩意亂地繞著圈,就要把枯葉碾成爛泥。

    突然銅鈴聲大作,一個小丫頭急匆匆跑來通知說老爺子撐不住了。宛笙楞在原地不知所措,魏尋聞聲出來,有些疑惑堂姐怎麼在這裡,無暇多想,攙著她充當對方的人形拐杖。

    上上下下所有人全往魏闌山住處跑,老爺子的房間裡有基礎醫療設備,消毒水味撲面而來,倒和病房差別不大了。

    二姑伏在床邊哭,哭她父親八十歲高齡卻還要遭受這麼一趟。魏闌山是那種對寵物比對人更加上心的性格,她心裡恨,便越發懷疑是有人故意害老爺子跌進池塘里,不然好端端的那鸚鵡怎麼就碰巧死在了那濕滑的地方。

    如此談論時,展母寬慰說是她多心了,老人年齡大,眼花了一個不小心踩錯是很有可能得,再者,「小畜生麼,鬼知道它愛什麼時候死又死在什麼地方呢?」

    二姑將信將疑,不過一得空她便去出事那地兒查看,可救老爺子上來時人多雜亂,再難看出個究竟。

    魏闌山此時毫無活力,全身都是凍傷,又疼又癢,只最後一口氣吊著,挨日子了。

    見魏尋進來,魏闌山似是很激動,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眾人萬分疑惑,大哥護著魏尋過去,剛挨著床,手便被捉住了。魏闌山的每一個動作都那麼艱難,光是握著小孫子的手就已經耗盡全力,但他緊緊握著,並不放開。

    對於老爺子的態度轉變,魏尋心裡也是不解的,但到底高興占多數,他雙掌包裹住爺爺那紅腫醜陋的手,傳遞給對方的,是對方從未付出過的溫暖。

    魏闌山望著孫子,嘴唇動了動,在說什麼,晚輩們急忙圍過去溫聲詢問。聲音好低,比蚊鳴還要小太多,「四……四……」

    只有這麼含義模糊的一個字,二姑恍然大悟,「是不是在找四弟妹?」

    其他人聽了急忙叫喊,「人呢?人呢!快去找來呀!」

    白叔轉身要去,就見鄭舒雨徐徐而來,滿屋子人,唯獨她不急,唯獨她不慌,臉上那副恬淡模樣,像極了使者來下最後通牒。只是不曉得這使者來自天堂還是地獄。

    魏闌山無力地看著她,誰也猜不透老爺子最後一面為何一定要見這不受待見的兒媳。他的手指動了動,示意鄭舒雨過去。分開一條路來,鄭舒雨慢條斯理在床邊那把椅子上坐下。祖孫倆交疊的三隻手,她瞧見了,不動聲色地將魏尋雙手抽出來。

    魏尋看不懂母親。

    「爸,弟妹來了,您有什麼要交待的?」

    二姑的詢問只得到個攆人的回覆,「出去……其他人出去……」

    眾人皆露難色,總擔心會出什麼事,但老爺子非常堅持,「出去。」

    只得出去,大多人離開前都意有所指地望一眼鄭舒雨,那意思是,千萬別起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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