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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40:49 作者: 祁蘇
她是被父母拖著往外走的,魏尋跪在廳堂中央,沒忍心回頭看她。
等人背影遠了,二姑笑一聲,「趙家女兒在我們魏家眼裡還真就不算回事兒。」話畢又道:「不過魏尋呀,你說的那性向小眾是幾個意思?」
魏尋沒回她。老爺子盯著地上的人看了幾眼,隨即抬手就將蓋碗朝魏尋砸來,魏尋沒有半點閃躲動作,那瓷製品便直直磕他額頭上,宛笙捂著嘴,她看見血順著魏尋臉頰流下來。
肅靜。他的背依然挺得筆直。有長輩問他可有另一方,魏尋說有,長輩問那人是誰,魏尋道不方便與大家見面,長輩便說既然已經坦明,何以不方便,魏尋便不答話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緘默不言,哪知停頓半晌後魏尋忽然笑著開口,「在心裡,要挖出來給您瞧嗎?」
送客回來的魏展碰巧聽見這一句,他說不清當時的感受,只覺得胸腔里那東西跳動得急促起來。
第39章
坐上位者臉色晦暗不明,長孫對老爺子脾氣太過了解,知道一旦等他開口便是去讓人拿藤鞭來,十幾二十鞭,會打到解恨為止。
宛笙要站起來求情,被她母親死死按回去,其餘人或許也捏一把汗,但多半抱著偶遇的熱鬧不看白不看的心態冷顏觀望,但無論周遭如何,正中跪著的那人,脊背始終筆挺。
「請問是誰要的鳳梨酥?」正此時小玉端著托盤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副忘了具體吩咐的模樣,宛笙連忙招手,「小玉,這裡這裡!」
小玉當然可以靜悄悄繞牆沿過去,但她偏偏走了廳堂正中,偏偏一不留神平地摔將糕點盡數撒在魏尋身上。小姑娘跌得不輕,但還沒爬起來便遭了呵斥,「你今天辦的什麼事這都幾點了還沒完全醒過神來趕緊將地方收拾乾淨!還有你魏尋拍戲拍傻了吧盡幹些不著調的事還跪這兒幹什麼立馬給我滾出去!」
魏尋有一瞬間的愣怔,他還是頭回聽大哥鞭炮一樣說出這麼長串話,宛笙也在一旁幫腔,無非罵他太不懂事最好立馬去抄祖訓受教,還說身為堂姐有監督他的責任,拉扯著便將魏尋拖了出去。
長輩們怎麼看,看出了幾何,魏展都沒心思去在意了,他在廳堂一副火冒三丈的架勢,公司到本宅上上下下全罵了個遍,甚至將幾位擔任董事的長輩委婉批評一番,連自己親爹也不能倖免。若說起初眾人還懷疑他對魏尋有所庇護,此刻便大多相信魏尋是頂倒霉恰巧撞在槍口上的那一個。
爺爺呢?瞞過他了麼?
或許他根本不在乎魏尋想的誰念的誰愛的誰。魏闌山對這件事的態度幾乎可以說是慈祥的,如果將人視若無物算是慈祥的話。
但到底給愛嚼舌根之人很添了些談資,比如魏悅凡,她此時說到興奮之處好似就要在車裡舞蹈起來。
「家訓第二十七條是什麼?」魏展的聲音突然傳來,魏悅凡一愣,卻只好背誦,「不語人短,不道人非,靜坐獨思,檢言慎行。」
「很好,回去抄一千遍,兩天後給白叔檢查。」
魏悅凡心裡敲響一長串驚嘆號,還要再辯駁,但是,
「要麼安靜要麼下車。」魏展已經毫無耐心,他的語調聽來很和緩,眼睛依然閉著,側顏線條刀劈斧鑿般深刻銳利。
魏悅凡曾意外見過自己父親因為一份峰會策劃方案不盡完美而在這位大哥面前含腰低首如奴僕般受訓的場景,但恐懼早在那之前便已深深重下,她相信無論魏展言論如何過頭他都可以說到做到。
女士們齊齊噤聲,互相交換幾個眼色,而後正襟危坐直到抵達德風山莊。
德風山莊坐落於棕薈縣尼霧雪山山腳,距安城僅有98公里,石砌建築與自然風光完美融合,集農場酒窖高級會所於一體,占地面積廣,分滑雪場與溫泉區、高山湖泊區以及山腳建築群區,幾乎囊括尼霧山所有著名景點,有安城後花園之美譽。魏氏持有這座後花園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每隔兩三年便會大規模前來遊玩一趟。
魏展心思全未放在本次出行上,但身為當家人,有許多事情無法推脫。
經理親自前來迎接,甚至午飯也全程陪同。飯後部分親友三五結伴四處閒逛,經理邀請剩下坐在廳中聊天的人去選幾支酒,老爺子則有人攙扶著去看農場裡據說兩人難以合抱的碩大金南瓜,魏展懶得動彈,仍舊坐在原位抽菸。
有工作人員大概以為廳中已經沒人,推著輛裝了兩個銀皮圓墩形花盆的小車進來,一盆金錢樹一盆文竹,依次將先前兩盆替換掉。
魏展等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開口,「你那植物怎麼了?」
工作人員有些驚嚇,隨後急忙為擅自進入一事道歉。
「無妨,那文竹怎麼一副半死不活樣兒,還有那金錢樹怎麼受凍害如此嚴重?」
「這……我……我只負責更換,其他我也不清楚。」
碰巧那工作人員領班從門外經過看見下屬戰戰兢兢的模樣,他進來,赫然一見魏展坐沙發上老神在在抽著煙,完全拿不準這大老闆在想什麼。
「這兩種植物都很難養?」
領班誠懇認錯,「回魏總,是我們沒有照顧好,我們往後一定吸取教訓。」
魏展心裡奇了怪了,我這還沒罵人問你什麼你答什麼就是急著認個什麼錯?
「你就說是不是難養?難養怎麼還要養?」
為什麼要養,還不是經理對這兩種植物一見傾心。但他到底沒道上司長短,只答,「是……是,這兩種植物都是新引進的,大家一致認為十分好看,但的確不好養,我們經驗不夠,光這個冬天就已經換過好幾趟……」
領班心想這下該罵濫用經費了,哪知魏展卻突然勾唇笑了,他想起在木鳴山那人細心打量花園的場景,仿佛回憶了片刻,而後俯身將煙捻滅。
「文竹冬天適當控水,保持通風,金錢樹盆土不能太濕,夜晚溫度太低可套雙層塑膠袋,兩者在冬天都停止施肥。」
領班萬萬沒有想到等來的竟是經驗傳授,他有些錯愕,隨後急忙掏出本子記下。魏展半句批評沒有,只是拎了外套起身,出門前還回頭追問一句,「的確很難養吧?」
兩位下屬忙不迭點頭,一面還連連稱讚魏總博聞強識。殊不知他們這魏總臉皮厚比城牆,攬了六少功勞還要端十足架子,「略懂。」再多說便要穿幫,魏展歡快笑著往外走。
去停車場時遇見幾位長輩,魏展賠禮說自己工作繁忙不能留到最後,央給老爺子帶個話。有女士道,「那多可惜,這裡能一邊泡溫泉一邊賞雪花的。」魏展笑著作別,心想誰愛泡誰泡。而後便逕自驅車回城,一路都念叨著,很難養嗎?魏尋就養得很好,我家小孩兒可真厲害。
第40章
那隻貓躺在草地上,草地他認識,荷花池旁曾經坐過的那一片。他走過去,緩緩靠近,它一動不動。啊,原來已經停止了呼吸。
貓的脖頸上被撕裂開一條巨口,原本屬於那裡的肉現下攤在它旁邊,流出來的卻並不是血,從這兒看過去,內里黑洞洞。有一隻小貓,具體什麼顏色他卻不能看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睡在大貓耷拉在地的皮肉上,肚子沒有起伏,所以,大概已經不是睡著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