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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08:40:49 作者: 祁蘇
    雖然知道這所有的道理,但還是在暫時得以休息的間歇躲在裡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真噁心啊,只是想想就有嘔吐的衝動。擁有著年輕人身體的自己尚且如此,那麼渾身是病和爸爸一起扛了大半責任的媽媽呢。

    在道士敲鑼打鼓的送別儀式中,媽媽躺在床上,敷著熱毛巾,「我不想承擔全部啊,我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可為什麼身邊全都是落井下石之人。」

    無法回答,想保護她,想變強大,可是啊,好像非常艱難。

    儘管終於出版了一本漫畫,卻銷量慘澹,真的有人在看嗎?聽不到回應,故而對此完全不抱信心。雖然有人購買影視版權,算是意外之喜,但卻提不起慶祝的興趣。本就不多的錢,最後輪到自己手裡時,僅剩很小一部分。

    想找人傾訴,卻發現感同身受根本就不存在,甚至收到來自平日裡關係尚算不錯的室友的嘲諷。

    「呵,你畫的那種無聊的漫畫,當然不會有人看啦。」

    真是扎心啊。然後就很後悔,應該把自己在畫漫畫這件事藏好的。可是一旦對方展露出一點點善意,又馬上忘記傷痛眉開眼笑起來。

    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由於渴望認同而變得廉價,因為口袋空空,做什麼都底氣不足的樣子。總之就是,不想再重複這樣的過程了。

    不過唯一清楚的是,儘管很艱難,最後也一定會挺過去,畢竟是唯一熱愛且能夠拿得出手的本領,以後想憑此養活自己,雖然目前必須要依靠做別的兼職來填補經濟才能勉強撐得下去。

    可是,知道結果是一回事,帶著蛻皮的痛苦去跨越崎嶇過程又是另一回事。好希望有人抱持著「我相信你,不管怎麼樣我都站在你這一邊」的態度。如果遇到有人這樣毫無道理的袒護,一定會,喪失所有抵抗能力。

    這等好事,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出現過,所有的,只是身旁恍如離弦之箭般飛速掠過的汽車,不過片刻功夫,前方傳來的沉悶聲響高過悲傷的音樂旋律傳入耳朵。

    紙巾已經被用光了,只好抬起衣袖擦掉模糊了視線的淚水,卻看到汽車經過的地方,躺著一條人影。

    肇事者早已不見蹤跡,嚇得忘記呼吸,身體先一步做出行動躲藏在樹幹後面,心裡飛快進行正反比較,考慮著是否應該上前查看。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時,卻見又一輛黑色汽車開來,與此同時,濃密的樹蔭底下鑽出幾個高大男子,圍在地上的人影旁邊,散發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危險氣場,將那人抬上汽車,搗鼓一番後復又抬了出來。

    坐在副駕駛的魏尋,情緒已經接近崩潰,身體因為拉扯而以極彆扭的姿勢傾向左側,雙手被狠力按在方向盤上,身旁的魏展形如瘋獸般猛踩油門。

    腦海中產生幻像,被碾壓過的身體浸泡在血液里不斷抽搐,對方悽厲的視線穿透車窗望向自己,裡面所包含的憤恨與不解全都灼燒著魏尋的心臟。

    可是,

    「不准停,開過去。不管是動物還是人,只要影響了你正常駕駛,就絕對不準猶豫地開過去。」

    由低沉嗓音所下達的命令,不是以吼叫的方式傳遞出來,卻讓人心神一震。

    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水,那可是一條命啊,出於本能,總會想去看看的啊。

    魏展卻絕對沒有這樣的本能。汽車在開出很遠的距離後終於靠邊停下來,強恨掰過身旁人的臉,深邃的瞳孔包含著就連自己也覺得過火到難以理解的憤怒與焦躁,「為什麼不聽話!你出事了怎麼辦!被連環撞擊怎麼辦!」

    在高聲責問中變得呆楞,魏尋努力分辨著對方話中的含義,有的東西,好像攥住了,卻絕對不敢相信。可儘管如此,還是忍不住冒出雀躍的心情,但很快便因為時機不當而被自己通通抹殺。

    「剛才的人,是不是下午我遇見的那個?」

    緊張的等待答案,但不論是誰,總之都是強烈的衝擊。

    撫住雙頰的手被抽離,似乎輕挑了一下嘴唇,良久之後,滑動打火機發出咔擦一聲動聽的音符,魏展微微低頭點菸,沒有及時回答,深吸一口後菸灰被抖落在窗外。

    身體向後靠,呈現流利線條且極富有力量感的結實手臂輕輕銜著煙搭在車窗上。清爽的晨風吹來,不合性情的話語似乎未曾出口,在爆發過後,另一人還來不及全部接收之時,便被通通捲走。

    「報仇了,痛快嗎?」

    魏尋坐直身體,抿唇不語。還沒有到那種程度,儘管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曾警覺並且對方的計劃一旦實施,絕對就是如雪片般來自網絡的譴責。對於沒有還擊之力的人,也許就是摧毀事業甚至人生的殺手。

    可是,險惡的念頭誰都曾有過,但在實施之前,似乎還沒有到達應該被剝奪性命的地步。

    再想下去就會陷入思想僵局,肉體層面上受到傷害之前是否應該主動出擊以及對過度自衛的量刑尚還不在興趣範圍之內。

    總之,從那個男人身上並沒有感覺到危險,說到底是因為身份原因而使自己不至於被動。

    因此,此時感受到的其實不是所謂報仇成功的快感,而是,他還沒有咬到我,也絕對不可能咬到我,那麼,懲罰過於嚴重了。

    這樣的價值觀,就好像「我不撒謊不是因為品德高尚,而是太過清楚撒謊成性的代價。」總之,絕對與善良無關,魏尋十分明白這一點。

    片刻之後打算下車往回走。果然還是應該去看看,如果並沒有死掉呢。很難做到面對鮮血而波瀾不驚,背負一條生命的代價,只要想想就會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手臂被捉住,「放心,有人會處理。」

    魏尋並不確定那些人的處理方式,面上表情不曾鬆動。

    耳旁傳來輕笑,魏展突然好心情的揉揉魏尋發頂,「真是個小孩兒。」隨即調轉車頭往回開。

    而最後,在原處看到由秦堂等人守著的所謂屍體時,魏尋於極度震驚過後哭笑不得般地鬆了口氣,原來只是一具塑料模特啊。

    在他身後,魏展銜著煙,姿態懶散,嘴角噙笑默然不語。

    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被摘下平穩安放,知道這只是一堂課程之後,魏尋終於可以放心地將後續事宜全部交由他人處理。

    「那麼,那個人呢?」

    回程的車速趨於正常,甚至在車輛零星的街道,魏展也遵紀守法等待紅燈。

    「只要了他一截指頭。」吐出的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慄。

    在酒店對面停下,天邊開始一點一點撒出光亮,整體而言卻依然很暗。即使是太陽,特定時候也絕對比不過渺小的路燈。

    並不是超人,睏倦感開始席上來,魏展沒有馬上離開的打算,側躺在魏尋腿上,捏揉著觸感極好的手指小憩。

    窗戶被輕輕扣響,是秦堂,魏尋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本來魏展說過,只休息十分鐘,但儘管時間早已成倍,卻絕對不想叫醒他。

    街燈一盞盞暗下去,活動的人漸漸多起來。光的較量,生命的賽跑。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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